顾璟不着痕迹地扫了玉笑一眼,她微微低着头,表情上没什么异常,可捏着帕子的一双纤手却显得过分用力了些。站在她身边的那名丫鬟更不懂掩饰,几乎是屏住了呼吸一动不动地盯着姚征兰的动作。
他回过头来,继续对韩喆道:“楼下大厅便有桌椅,大厅中间还有舞台可以看楼中舞女跳舞。你内弟第一次来,你带他在楼下喝酒赏舞岂不是好?为何要把他带到你相好的房间里来?”
韩喆额上隐隐冒汗,道:“他是我内弟,我没想对他做什么坏事,只是想把他灌醉了,让他回去被我岳母也臭骂一顿。以后万一岳母再指着鼻子骂我,我也好说一句‘你儿子不也去青楼喝得烂醉’来堵她的嘴,仅此而已。”
说到这里他态度强硬起来,直直地看着顾璟问道:“大人,昨天我内弟走时,我还在楼中,直到寅时才回府。他的死与我无关,为何您却像审犯人一般审我?”
“我若是要审你,会在这里审么?你内弟昨晚第一次跟你来青楼喝酒,随后便不明不白地死了,即便你与他的死无关,作为他死之前最后见到的人之一,你配合官府调查也是应该的,更何况你们还沾亲带故。”顾璟冷淡道。
韩喆无言以对。
“昨晚是谁来云翠楼通知你家里孩子夜哭之事的?”顾璟问。
韩喆迟疑了一下,道:“是小厮荣贵。”
顾璟看向他身后,“便是这位么?”
韩喆点头。
“荣贵,你上前回话。”顾璟道。
荣贵拘谨地走上前来,经过他主人的身边时,还微侧头看了他主人一眼。
“昨晚万焘被他的小厮背走时,你在哪里?”
“回大人话,小人当时还在楼中。后来我家老爷也醉了,小梅,就是玉笑姑娘的丫鬟下来告诉我说老爷歇在玉笑姑娘房里了,叫我回去,第二天一早再来接我家老爷。”
顾璟并未看他,只道:“继续说。”
“小人回到韩府,睡到半夜,被孩子哭闹声惊醒,就、就来云翠楼接我家老爷回去。”
“府中有人叫你来接你家老爷回去了么?”
荣贵:“……没人。”
“也就是说半夜来接你家老爷回去,是你自己拿的主意。”
“当时府里小少爷哭得厉害……”
“本官已经去过韩府了。”顾璟抬头盯住他,“知道府里小少爷有个夜哭郎的称号,也就是说,他夜间哭闹本就是常事。你一介下人,为何会自作主张因为这常有之事,半夜来打搅你家老爷的美梦?”
“小人……小人……”荣贵答不上来,频频向一旁的韩喆投去求助的目光。
韩喆自然也是想帮他自圆其说的,可实在没想到顾璟会了解得这么细致。他一早编好的孩子病了的说法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
就在这时,姚征兰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老鸨儿。”
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但又隐约觉得事情似乎有点不对劲的老鸨儿回过神来,向姚征兰看去。
“今日韩公子是何时到的楼中?”姚征兰问。
老鸨儿略一回想,道:“不久,也就半个时辰前。”
“你见着他来了?”
“见着了。”
“那你可看见他带了什么东西来?”
这句话一问出来,韩喆主仆和玉笑主仆的面色不约而同地变了。
老鸨儿道:“看着了,他就带了大人你手里捧着的那只花瓶来,说是昨晚喝醉了打碎了玉笑房里的花瓶,所以赔她一只。”
姚征兰捧着那只插着孔雀翎的花瓶,连檀木底座一起拿了走到桌边,将东西往桌上一放,对顾璟道:“顾大人,物证有了。”
“比对过了?”顾璟问。
姚征兰点头,从袖中拿出一张拓了一道弧线在上头的纸来,往圆形的檀木底座上一比对,弧线弯度完全贴合。
顾璟转向推官,“劳烦派人去万府把小厮春来唤来。”
推官应了,走出门去。
丫鬟小梅已经在瑟瑟发抖了。
老鸨儿还没明白,问道:“各位大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姚征兰道:“万焘就是死在你云翠楼里的。”
老鸨悚然一惊,直觉地否认:“这不可能。我亲眼看着他出去的啊,他还跟我说话来着……若是死人,他、他怎么能说话呢?”
“这正是凶犯最狡猾的地方啊,你说是吧,韩公子?”姚征兰看向韩喆。
韩喆身体僵硬,额角冷汗滑落,强笑道:“大人在说什么,草民不是很明白。”
“你只管装糊涂,待会儿自有你明白的时候。”姚征兰道。
韩喆低头不语,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顾璟接着老鸨的话道:“你说你昨晚亲眼看见万焘活着离去,你且细说当时情景。”
老鸨儿擦一把额上吓出来的冷汗,回忆着道:“当时应该是戌时,楼中最热闹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