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商没有再说什么,但离去之时,脸上的神情十分无奈。
神庙虽然消失, 但每年祭祀之时,各部族都会挑选族中最美丽的女子扮成圣女,行祭神之礼。
这一身是程商在索文一族中找到的,原本是看中衣料甚佳足以奉上,没想到刚好合了谢陟厘的身份,程商自觉这当真乃是天意。
但风煊不喜,程商只得另寻了衣物送来,原本还想再进言一番,却见风煊冷下一张脸,只得默默退下。
谢陟厘接过了衣裳,却没有换,若有所思:“所以我这一身,是圣女的衣裳吗?”
风煊:“嗯。”
“我要是穿着这身衣裳,就可以去唬住北狄的军队吗?”谢陟厘问道。
风煊告诉她,古纳已死,北狄军中主事的便是祭司,就算她不穿这身衣裳,只要她带着漠狼出现,北狄人十有八九便会俯首听命。
这个“十有八九”,还是较为含蓄的说法。
事实上漠狼一出,一向敬神的北狄人只怕一个也逃不过。
“那不是很好吗?!”谢陟厘两眼晶亮,“不费一兵一卒,只要换一身衣裳就可以打胜仗了。”
“但这便意味着你认下了圣女这个身份,行使了圣女的权威,便要担起圣女的责任。他们一定会重建神庙,要你留在北狄,侍奉天神。”
风煊的声音低沉,眼中有压抑不住的不悦,“还会有数不清的部族首领来讨你欢心,希望你下嫁给他,让他成为名正言顺的新任北狄王。”
谢陟厘歪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问道:“你……是因为这一点才不想我去的吗?”
吃醋这种事情,大将军自然是不屑为之的,当然不可能会承认。他板着脸道:“总之,一旦认下你是圣女,你便再也回不到过去的生活了。”
“可是,你不想打胜仗吗?”
“胜仗我会自己去打。”风煊深深道,“这场战争,原本就与你无关。”
谢陟厘低下头,思索。
初夏的长风掀起帐篷上的门帘,带来沙漠上灼热的气息,但风吹到了谢陟厘身上似乎也变得清凉,她头上的白纱微微拂过她的面颊,眸子沉静清澈得像是那片山谷中的深潭。
“不是的……”谢陟厘轻声道,“我也是边境百姓,只要一打仗,便要受波及。”
王大伯和王大哥死于战火,王大娘守寡十数载,一个人拉扯大了王二哥。
惠姐的丈夫死在战场,惠姐独自一个过了好些年。
曹大夫的儿子也是战争中死去,他抛下家业也要为儿子报仇。
其实推己及人,北狄的士兵又何尝不是别人的父亲、丈夫和儿子?
“别打了吧,我不想再看见有人死,有人受伤。”
谢陟厘放下了手里的衣裳,抬起头望向风煊,神情朗然。
风煊深深地看着她,目光过于深邃,让谢陟厘有些招架不住,连忙垂下了眼睛,喃喃道:“毕、毕竟大夫们已经够累的了……”
风煊上前一步,将她揽在了怀里,无声地叹了口气:“阿厘……”
他的声音里有浓浓的失落和低沉,谢陟厘大着胆子,双臂环住他的腰身,低声道:“我记得你说过,北狄王是由圣女来选的,对不对?”
风煊:“嗯。”
“你还说,要三媒六聘,娶我为妻,对不对?”
风煊微微愣了愣,想看看谢陟厘的脸,谢陟厘却抱得紧紧的,不肯松开,也不肯抬头:“你……只说是不是。”
风煊从这个角度只看得见她一小半泛红的面颊,以及一只已经红得像玛瑙般的耳朵。
谢陟厘问出这句话,是用尽了二十年的勇气,风煊却迟迟未答,谢陟厘不由心中一顿,手开始有点僵硬。
然后双手便被风煊握住,然后扣在身后,她整个人落进风煊怀里,被拘得密不透风,她刚一抬头,风煊的唇就落了下来。
谢陟厘觉得这应当不是吻,他简直是把她一口生吞,唇舌之间异常用力,不一会儿她便透不上气来。
风煊终于放开了她,他的呼吸急促,气息十分灼人,眼神也像是能直接在她脸上烫出两个窟窿。
他盯着她,仿佛一个错眼不见,她就要跑了似的,又仿佛再等上一会儿,她就要收回那句话似的。
“是。”他一字字道,“我会三媒六聘,娶你进门,今生今世,唯你一人。”
*
这一天对于许多北狄人来说,是见证神迹的一刻。
许多北狄人在老去之后,还会不断地向后辈复述他们看到的景象——
“漠浪高大如山,漆黑如墨,圣女轻盈得像格桑花的花瓣,洁白如雪,他们仿佛是从天而降,趟过河水,踏过草原,来到我们的面前。”
只存在于传说与歌谣中的神话景象在人们面前出现,祭司跪倒在圣女面前,哪怕是漠狼这种凶兽的牙已经快要碰到他的脸,他依然俯下身去,亲吻圣女的鞋尖。
一生信仰就在面前,祭司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