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陟厘只是笑笑,没说话。
兽医们干活的方式只是保证马匹们“死不了”,她已经看到好几匹马清创不够,生出了rou芽,马儿受罪不少。
至于疼着渴着之类的难受,他们更不会考虑,嘴里说一声“牲畜嘛,还想怎么样”,就各干各的去了。
谢陟厘给所有的马匹的伤口都检查了一遍,该上药的上药,该清创的清创,等到事情做完,天色已近黄昏,谢陟厘的腰弯了一整天,险些直不起来。
她扶着腰缓了一缓才能活动开,收拾东西,背起医箱,正准备离开,就听得马蹄声响,追光马如其名,快如一道光,从马厩前掠过。
这是风煊蹓完马回来了。
谢陟厘下意识就往马匹身后躲了躲。
心中默念:天都快黑了,他看不到他看不到他看不到。
然而追光明明已经直奔自己的马厩去了,却被勒住缰绳掉了个头,在这间马厩外停下。,
风煊:“出来。”
日头徐徐坠落,绯红色的霞光从他身后照来,为他镀了一道明亮的镶边,像是谁用一支沾了金粉的笔,绘出了他的身形。
武将们大多虎背熊腰,他却是肩宽腰细腿长身薄,被霞光照得如同道一道剪影,挺拔而俊秀。
谢陟厘只敢瞄这一眼,单纯是想知道他在方才那种速度下如何发现自己的,那双眼睛是老鹰变的吗?
不过对于风煊来说,她这一眼也够了。
那双眸子映着霞光,晶莹璀璨,仿佛两粒世间最光亮的宝石,当真是流光溢彩,不可方物。
“你在这儿做什么?”风煊问。
谢陟厘听他的声音里透着轻悦之意,显然心情颇佳,乖乖答道:“看马。”
“这么多马,就你一个看?”风煊道,“其它人都是吃白饭的么?”
谢陟厘不想给同僚们惹麻烦,连忙道:“不,不是的,他们是去忙别的了……”
“哦?是么?”风煊淡淡道,“我方才从兽医营那边过,倒没见他们有多忙。”
“可、可能是他们忙完了,毕竟天都快黑了,他们……也挺辛苦的……”撒谎这种事情着实不适合谢陟厘,几句话她说得异常艰辛,风煊却忽然低低一笑。
这笑声低沉而温和,十分悦耳,谢陟厘一下没管住自己,讶异地抬起头。
就见风煊脸上带着一丝笑意,朝她道:“罢了,不会扯谎便不要为难自己。——你在这儿等我多久了?”
“!”谢陟厘目瞪口呆,“我、我没有,我不是,我真的只是在看马,它们刚去了势……”
她着急的时候眼睛便会睁得滚圆,一对眸子圆溜溜地,脸色还涨得通红,语无lun次的模样让风煊心里头有些发软。
跟这么个小东西打交道真是得小心,他觉得他好像养了一只小兔子,声音大一点儿,或是喂菜叶的时候近一点儿,小兔子都会被吓得缩在墙角不肯过来。
他打叠起十分的耐性和温柔,依着她道:“好,是我误会了,那……你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谢陟厘只觉得胆战心惊。
他越是好声好气,她就越紧张——因为这就表示他还没有打算放弃她,还想把她送进太医院!
当即她便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没有,完全没有。”
她一面说,一面拿出生平最猛的勇气开始后退:“大将军您请,我……我还有事,先、先走了!”
退出几步,转身便跑。
风煊看着这只落荒而逃的小兔子,低头反思了一下。
——他是不是不应该直接开口问她,而应该等她自己说出来?
兽医营里的热闹没了,她自然是想回来的。但他这么一问,以她那么小的胆子,那么薄的脸皮,当下便只顾着害臊,话都说不出来。
看来他得多给她一些机会才是。
*
谢陟厘得出一个经验——黄昏时候不得在马厩逗留。
因为这样很可能会遇上风煊。
她在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马厩,想把一天的活计早些干完,忙到中午吃饭才回营。
午饭时候兽医营里最是热闹,这些兽医们最爱捧着饭碗吹牛。
然而今天帐篷内大家却只是埋头扒饭,扒得食不知味,连胡鹏都是面色沉重,眉头紧锁。
谢陟厘瞧着这凝重气氛,忍不住问道:“胡校尉,怎么了?”
胡鹏叹息:“今儿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路郎将居然要我们去给大将军洗马。”
谢陟厘疑心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咱们是兽医,兽医洗马,不是份所当为么?”
“那可是追光啊!”胡鹏沉痛道,“你问问这里的老人,谁没有被追光踹过?”
大家面色更凄惨了。个别人还抚向各自的腿或肚子,面露痛苦之色。
原来是这个。谢陟厘道:“我去吧。”
“莫要胡来,那马认人的。”胡鹏说着,眉毛死死地皱了起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