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杭半个月。
成璧的东西,早已打包寄到他公司的宿舍。也没多少,三个纸箱。人,自然是刚落地就找上门。软话甜话赌咒,塞了满楼道。说倦了,你申请了夜班,大半日在馆内吃住下来,眼不见心不烦。
对面工作台的自鸣钟响了八下。肚子也适时催促起来。收拾案台的时候,目光扫过画缸里插着的那伞,郁闷似乎稠上几分。溜达着,刚从偏门出了馆,就看见成璧在石阶上等。
一如既往的头发清爽,衣着光鲜。只是眼底带了层郁愠,没了往日倜傥的神采。你饿着肚子,也不愿再理论,径直越过。他也不说话,一直跟到你最喜欢的饭馆。你吃着菠萝饭,他点了杯罗望子。
是外面有人了吗,还是,旧情人回来了?他盯着玻璃杯,语气沉闷。
怒气堵在胸口,也有一丝恍惚,你抿了茶水:你应该知道,我们之间问题。我试过了,你也试过了。我不想考CATTI,不想去你同学那旅游公司,不想去你七国四海朋友的party。当然,也不想做彩旗里的红旗。大概,就是不同世界的人吧。
为什么不和我一块住?不让我碰你?仿佛什么也没听进去,他漂亮的眼睛盯着你,带了破碎的冰棱,将自己、也将你割破。有时候觉得,你看着周围的热闹,魂却不在这里。你看着我,像在看着另一人,或者另一个地方我,到不了的地方。
若这样,一别两宽,该是最好的吧。 想着他的话,你沉默一会儿,你很出色,前程远大,会找到更合适的。
扫了码,你往馆区里赶。他锲而不舍,突然就追上来,拽住你手腕,匆忙间,蹭过了酒吧外一个青年醉汉的肩膀。
露着通花两臂,醉汉瞪着赤眼开骂,身边三个同伙混子拦住你们去路。
唷,跑哪去。妞,妞儿不错啊。 醉汉晃悠步伐靠过来,给哥疼疼。 板寸的头颅就要往你脸上拱。
你躲避开,刚要怒斥,醉汉扑通一声倒了下去。你他妈嘴放尊重点! 成璧攥紧了拳头,长年体能训练下的臂肌绷得衣袖鼓胀。
醉汉同伙骂骂咧咧,一哄而上。你压着惊、抖着手拨110,看三人扭打在一处。
到底是飞行员的体格,成璧没让俩混混讨到好处。边上第三个啐了口唾沫砸裂啤酒瓶,Cao着半截玻璃尖跃上来,就要往他右手上猛扎过去。
手机啪一声掉地上,迟疑不过两秒,你抡起挎包,要往那玻璃尖咂。他可是不能有伤疤的啊!余情蹿进脑里,更多的,跑马灯那似的画面,是他那郊县里过早佝偻的母亲、还在上高中的弟弟。
几乎在同时,数声厉响由细而著、激荡入你鼓膜,极迅疾,如峭壁千仞,峡天一线。霓虹夜色中,几枚狭长小物破空而入,依威镝鸣。
你尚未看清,腰上被一股柔韧劲力卷住。猛然收拽,你被向后拖甩,惊叫着,看着眼前凶煞的混混连同刚爬起来的醉汉闷哼起伏,仰头倒地。
预料中与地面的撞击并未发生。半空里,身脊弹陷入一具厚实的胸腹。
别怕。 在似乎早已熟悉的清沁香气和磁润声线里,有力臂膀环锢在你腰际,就势转圜,化解冲击的惯劲。一呼一吸之间,和着四下路人的讶叹,双双落在几米开外的林荫道上。
后背稳稳被包裹进宽阔的怀抱。不用转头,几乎就笃定是那人了。久乱的余悸、二次邂逅的新奇、倦鸟归林的安宁,搅在一处,心旌摇移。
能走吗?受伤了?他低着头,凉凉的长发和微温的呼吸滑过你鼻尖。
没,没事。眼角又酸涩起来,你抬起了头。没有墨镜阻挡的面容,如你所想,只一眼,便是平江山月半轮秋了。
好。 在这片刻的胶着里,无情眸光微闪,随着成璧的靠近,松开了你。
你突然扯住了他左手,仿佛一松开,一擦肩,就要悠悠生死,参商不见。那个,伞还在工作台上。应该,很特别吧。一会儿能给你取出来。
小指几乎不可察觉地蜷了蜷,他没走。你却受不住这愈发浓郁的暧昧,收了手。
宝宝! 成璧有些烦乱地喊住你,顿了顿,软了声调,你心里有我对不对。咱们先回去,没有什么说不开、解决不了的。
你说的对。 你转向成璧,平静地直视他,压低了声音,我心里是有一个人。一直在等,一直在找。如果等不到、找不到,这辈子只是空了个腔子,捱着日子,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