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连刘尚书都亲自给此人沏茶,他心里哪会舒坦?
可说完这句话,郑良金的视线对上江檀漠然的眼神,心里却不由得一怵,也说不上为什么,就这么魂不守舍地坐了下来,周遭人再说些什么,他都没跟着附和。
直到云雾轩的掌柜过来,恭敬道:“各位大人,咱们主子请各位过去一道喝个茶。”
“大胆——”有人站出来想斥责这掌柜,被刘宴拦了下来。
虽说请他们过去喝茶的话实属大不敬,可也得看是何人派这掌柜在说,这样的茶楼背后没人撑着可做不起来,可还不知这背后之人是谁的情况下便如此,实在太不谨慎了些。
刘宴那审视的目光还停在那掌柜身上,江檀轻扫一眼便在刘宴旁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刘宴面露一丝惊讶之意,随后未再多说,只道:“还请掌柜的带路。”
这屋内地位最高之人都如此,其余之人自当随着。
一行人一道绕过这云雾轩的假山流水,来到一处清雅小筑,见其屋外的侍卫,立刻便明白了屋内是何人,当下立即惶恐恭敬了起来。
掌柜的通报,里头喊进来。
刘宴先一步请安,甚至未抬眼看那案前的龙袍中年男子:“臣,刘宴参见陛下。”
靖安帝本无所动,听这话倒沉声笑了:“算有点小聪明,还知道是朕在这里头,平日里办事也要像今日这般机敏啊。”
刘宴自当应着。
在其余人跟着请安时,江檀的目光则站在一侧的秦北霄身上,不过一眼,二人的视线相对,皆平淡如水。
众人都被靖安帝允许坐下后,刘宴思虑了一会儿,虽说当今陛下对官员私下来往管得不甚之严,但也难免心中多疑,避免以后节外生枝,于是道:“今日臣听闻云雾轩进了一批江南的兰雪茶,便请几位旧友与学生一道前来品尝,未想到还能遇见陛下。”
靖安帝一听便知他这话的言下之意,未在意,顺着他的话慢悠悠道:“是进了一批兰雪茶,方才朕还与那掌柜的说着,这茶味棱棱,倒有股金石之气。”
停了一下,那就算淡然,但扫过去还是一阵压迫的眼神让众人低垂着头:“你们也莫多在意,朕不像先帝,若是出宫,喜打猎喝酒,爱骑马搏斗,朕就喜躲一清闲地品一两杯茶便好了,只是知道朕的几个臣子在此处,不一道请过来,倒显得朕小气。”
说着,龙袖随意一摆,底下的人立即去上新茶。
新茶上来,靖安帝让给的第一个臣子是秦北霄,还派的贴身内侍亲自斟茶:“尝尝,看看与你在吴州喝的,有何区别?”
众人见秦北霄抿了一口,慢声道:“不及吴州的兰雪。”
他倒真敢说!
偏生靖安帝看他的目光更欣赏了:“怎么个不及法?”
“江南兰雪,取楔泉之水、瑞草煮之,又投以茉莉,香气扑洌,此茶未用瑞草,虽用泉水,用的是京郊之水,冲泻而得的兰雪,形似神似却非真实。”
秦北霄声音淡淡,好像不过随口回靖安帝的一句话,众人也当他真就这什么兰雪茶发表看法。
偏江檀眉梢微挑,沉默不语。
哪里在说什么兰雪茶,说的是前几日因着江南府楚州出的案子。
二男子为一女子结了私怨,于酒楼大打出手,其一人被推至楼下湖内,溺水而死,此案判凶手乃过激杀人,实属失手,免了死刑,又因凶手属楚州当地士族,其族人上下走通,最后不过就剩了几年的徒刑,受害人家中不服,一路上告京都,传至朝野后,全朝惊讶这荒唐判刑。
薛首辅薛义山当下提出南边刑法疏缓,不依律法行事,随即次日上奏以后都用北人为南地官员,要更为严峻,甚至提议作《六教》,即叫江南人民人人诵读。
这奏疏一出,有人附议有人反对,秦北霄如今这一句‘形似神似却非真实’,不就是明明白白反对之意?
靖安帝特意问他,让这话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明显是赞同他意,所以今日哪是什么请臣子喝茶,是请过来,让你们这群人明白,莫要昏了头站错队。
江檀略抬眼,撞到了秦北霄冷漠傲然的视线,那视线又复杂的很。
江檀笑笑,压着心中不知名的丝丝烦躁,未说什么话。
他已明白靖安帝何意,可其他人还懵懂,恐怕要回去细想才意识到,这几人眼下也只是喝着茶,随意聊聊,自然也聊到了近来京内的趣事与流言。
谈及齐顾两家时,连倒茶的侍女眼神中都有了些不明的色彩,靖安帝注意到了,随意点了她:“瞧你像是知道的样子,怎么,也听说过?”
那侍女诚惶诚恐,忙跪了下来道:“奴婢、奴婢不过也是听流言,随便听听的……”
“你听到什么了?”靖安帝清楚得很,却兴起想听听百姓私下里到底怎么传。
侍女不敢抬头见圣颜,但也听出了靖安帝语气中的好奇,道:“奴婢不敢多加议论——”
“朕准你议论。”
侍女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