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下人引个文雅青年走进来,看这位年纪不到而立之年的样子。身材高大,面目俊秀,袍服折痕分明,整洁利落像新的一样,他身后背着个包袱。
“先生请坐,嫩一路劳乏,也不也,卡不卡,卧了吧?不要客气,到老夫家里就像在自己家一样,和俺们一起哈轴歹饭。元敬,嫩离得近,给客银刀菜。”于是让下人添加碗筷、凳子来,“嫩咋称呼啊?这是打哪儿来,要上哪儿去呀?”
那来客立即施礼回答主人:“在下是江陵人士,姓张,名白圭,受朋友之托来山东了解些事情,随便游览下蓬莱阁的。只因一时疏忽,想那登州城不会太远,可天都黑了,也未望见城垣,错过了客栈,想在您的府上借宿一晚。”
“白gui?白色的乌gui,好尴尬的名字呀!”老大守国是个武将,是个直性子,口无遮掩有啥说啥,再加上酒力使然,不假思索带出嘲笑之词。
王义士立即呵斥着儿子,“老大无礼!一看这位先生就是识文断字、念过大书的银,名字咋能叫白gui呢?”
来人只是微微一笑,对主人家的失礼并未介意,“哦,在下的白圭不是乌gui的gui,是双土叠加,上圆下方玉圭的圭。还真应了仁兄所言,在我出生前,爷爷梦见月亮落在水缸里,有一只白gui从水缸中浮起来,伸出长长的脖子望着他。他找来算命先生屈指一算,说是好梦,府里要出贵人了。爷爷求他给起个名字,先生开始是要起名白gui,乌gui的gui的,可爷爷感到不雅,就用了这个玉器的圭啦。”
“哈哈哈,原来如此,竟有这等奇事,老夫向来看银不会走眼的,嫩果然是大富大贵之银,前程似锦,功名利禄不可限量啊。”老人眯着眼睛上下左右看个仔细,又亲自端起酒壶为其斟酒,“不知贤侄在哪个府衙掌印呀?”
“说来惭愧,在下目前是闲云野鹤,白丁一个,到处走走,参悟人生。”客人彬彬有礼地作答,脸上并无失意颓废的表情。
“噢,莫官莫职。”王义士露出一丝失望之色,也只是一闪而过,“那也不赖,落得个随心所欲,清闲洒脱。想那吴中四才子的唐寅唐伯虎,不也是怀才不遇吗?他曾考中应天府乡试第一名,后来与江Yin巨商徐经入京参加会试,受其科场案牵连下狱,后被罢黜为驿站小吏。唐寅深以为耻,坚决不去就职,归家后又夫妻失和、兄弟反目、朋友离弃,经受多重打击。他莫有自暴自弃,绝地反击,研习绘画、书法,自成一体,登峰造极,大才唐伯虎声名远扬啊。世银笑俺忒风颠,俺咲世银莫看穿。莫见五陵豪杰墓,莫轴莫花锄作田。小小四儿,嫩最大的优势是年轻,要有远大的志向哦,莫让俺看错嫩,自己个刀菜歹又,拜客气。”
老爷子对客人激励一番之后,又想起之前提过的问题,他正了正用黑绢勒住的水晶眼镜,“老大啊,这里就数嫩官大,嫩给所所,禁海是利是弊呀?”
“爹,**的决断当然是英明绝lun的啦,海禁不是我朝的首创,元朝就已经被迫实施了。尤其是针对倭国,倭奴仗着神风打败了忽必烈的东征大军,侥幸得胜后狂妄自大,驾驶武装船只跑来耀武扬威,要求大元朝廷开放贸易。蒙古人好生无奈,对阵也不是,妥协也不成,只能关起门来全然不理。而我朝**下诏海禁,一开始是为了防范张士诚、方国珍的余党与海盗勾结滋扰,杜绝发生类似于胡惟庸通倭叛国的危险。明令只允许通过朝贡贸易与外番诸国往来,严禁民间百姓与海外进行商品买卖,以杜绝国内物资大量外流,保证物价稳定。后来倭寇愈加得猖獗,**下令寸板不许下海,就连百姓使用、买卖舶来的番香、番货都要处以重罪,使海盗孤立无援,再派重兵逐一剿灭。海盗李光头和徐栋、乃至汪直,不是相继都给剿灭了吗?贼巢双屿港与沥港也相继被捣毁啦。”看来老大王守国很是赞成禁海举措。
身为社师的老三也对倭国颇为不满,“倭国人真是令人生厌,先不说那些穷凶极恶、烧杀抢掠的浪人,就是他们天皇驾下的官员重臣也明争暗斗,隔三差五兵戎相见。三十年前,两拨朝贡使团为争得与我朝进行贸易的勘合,在宁波大打出手,拼得你死我活,还捎带脚伤害了我朝百姓。惹得皇上一怒之下撤销了福建泉州、浙江明州、广东广州三市的舶司,这下可好,十年才有一次的朝贡贸易也没得做啦。”
“嫩们啊,一孔之见,抱着重农抑商的老观念,自认为俺大明的根本在于农业,而农业的物产足以养活偌大王朝了,只允许几年一次的朝贡贸易,断绝百姓和外界的来往,特别是汤和老将军奉旨巡海之后,连渔民下海打鱼都禁止了。擅造三桅以上大船,带违禁货物下海,前往番国买卖,潜通海贼,同谋结聚,做向导劫掠黎民的,都要行律处斩枭首示众,株连全家发边卫充军,逼着沿海的老百姓莫有活路啦。而朝贡贸易是亏本的买卖,永乐年间三宝太监七下西洋,进行的就是官方的朝贡贸易,薄来厚往,到头来使得国库亏空,西洋也莫得下了。”生意人有着不同的见解。
不愧是一脉相承,这爷四个都酒Jing过敏,喝得似广目天王魔礼寿的大红脸,尤其是老二守业,一直红到胸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