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炽苦哈哈地看了看这里的环境,他今天穿的可是一双费力抢了好久的限量球鞋,平时当宝贝似的,恨不得放在橱窗里供起来,平时哪儿舍得走这种又脏又破的地方。可贺璞宁却面色坦然,毫不在意地踩在泛着油污的泥泞路面上。沈炽感到一阵牙疼,但也只好跟在他后面,小心翼翼地踩着泥坑里的砖块。
他们在一家快餐店门口停了下来。很简陋的门面,廉价的红色塑料薄膜用白底写着 “津津有味” 四个大字,墙面已经斑驳,门框上也沾着常年烟熏火燎的污渍。没有脏乱差到不堪入目,但也绝对算不上鹤立鸡群,怎么看都不过是一间普通到毫无特点的老店。
贺璞宁镇定自若地站在门前,垂在身侧的手却在黑暗中不自觉地开始发抖。
幸好沈炽忙着看路并没有注意到。
贺璞宁凝视着眼前的招牌,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进去吧。”
沈炽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惊讶,就看到贺璞宁已经伸手撩开了帘子。
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店里只稀稀拉拉地坐了三两桌客人,老板坐在里面看电视。
贺璞宁看都没看墙上的菜单,径直走到收银处点了一碗面,而后转身问沈炽:“吃点什么?”
沈炽眼睛骨碌碌转了好几圈,最后要了一份板烧鸡腿和卤rou饭双拼。
他们找了角落的一张桌子坐下来。贺璞宁熟练地抽出几张纸巾擦了擦桌子,没过几分钟,老板便端着热腾腾的饭食放在他们面前。
“二位慢用哈,咸菜在出餐口自取。”
沈炽犹豫着掰开一双一次性木筷,将信将疑地尝了一口。米饭不软不硬,卤rou肥瘦相间,炖得软烂入味,鸡腿的个头也很对得起它的价格,上面还淋了厚厚的一层照烧酱,看上去很有食欲。
如果是作为工薪阶层,这里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但放眼这个北京,这样的店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再怎么卖力地夸奖,也只算得上比平均水平稍微好一些而已。他们这些人,什么山珍海味没见识过,哪里会真的被一碗面而折服。退一万步说,就算是为了图方便,随便填肚子,这里和贺璞宁上班的地方也并不顺路。为了这么一碗面,驱车绕远花了将近半个小时
沈炽心思活络,很快便猜到了贺璞宁选这里是什么意思。
“那位——在这儿呢?” 他意有所指地问。
贺璞宁却没回他的话,也不知道听见了没,盛了口面汤放到嘴边。
“还是不对……” 他眉头微皱,像是在自言自语。
自那晚以后,他又叫了好几次这家的外卖,却再没遇见那个寻找已久的味道,和记忆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一切都像是他兀自幻想出的一场虚无的闹剧。
沈炽心里满是好奇,四处张望着,连饭都没吃下去几口,他压低了声音问贺璞宁:“到底是不是啊,急死我了你。”
贺璞宁低头吃面,好一会儿才说了一句:“别看了,人不在。”
沈炽什么也问不出来,只好憋屈地无功而返,愤愤地咬了一口鸡腿。
店门口又进来一个人,看模样是个中年男性,穿着不知道哪家企业的工装,身上零星落了一些油漆的痕迹。
他似乎是店里的常客,利落地点了道盖浇饭,便坐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老板闲聊。
“又是这么晚下班?” 老板一边盛菜一边问。
“哪呀。” 这人抱怨道,“还没上班呢,我吃饱了赶紧过去。”
“怎么,改成上夜班了?”
“可不是么,冬天里环保那边查得严不让开工,现在好不容易开春了,得赶紧赶进度,我们全都改成了三班倒。唉——北京的日子不好混呐。”
老板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若有所思地望着眼前咕嘟冒泡的汤汁,却没接他的话。
“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 等菜的时候,这人接着问道,“冯姐跟小陈呢?”
“你冯姐回老家接孩子去了。小陈——” 说到这里,老板突然叹了口气,“他要辞职了。”
“啊?” 问的人也难免惊讶,“怎么突然就不干了?”
“他说家里还有几个亲人,一直念叨着要他回去。估计也是留在这赚不到钱吧。我能给开的工资又少。就跟你说得是的,北京这地方,外地人呆着多难熬啊。就说我跟你冯姐,来来回回跑了多少次了,到现在我家孩子那转学申请也没弄下来……”
那听着的人扒了一口饭,又要了瓶冰啤,对着闷了一大口,才继续说:“可惜了。小陈长得这么标志又讨喜一小伙,我还寻思给他介绍找个对象呢。说起来,总是小陈小陈的,等到人家都要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叫啥。”
老板难得笑了笑,给他的杯子续上热水。
“叫陈安。”
热腾腾的面汤里,突然跌落进一滴透明的ye体。
角落有个放大了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阵叮叮哐哐桌椅推搡的声响,似乎是有什么人着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