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你这是怎么了?”
贺璞宁虽然还是一身整洁利落的西装三件套,乍一看似乎和平日里并没什么区别,可是眼睛里满是红血丝,衣领处也有了几处不易察觉的小褶皱,怎么看都是一副疲惫至极的姿态。
沈炽有些担忧地往下对面刚坐下的贺璞宁:“这是熬了多狠的夜啊,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差不多也悠着点儿,凡事都还是身体要紧,你们家那么多大楼是半夜会自己长脚跑了还是怎么着,至于这么拼吗。我上完夜班都没你这样……”
沈炽在国外读的医学,回国后进了家公立医院,前不久刚转正,见他这副模样就有点犯职业病,忍不住开始啰嗦几句。
贺璞宁揉了揉眉心,模棱两可地回他:“最近是有些休息得不太好。”
他说着,顺势拿过沈炽面前的酒单。
贺璞宁平时没什么喝酒的习惯,多半都是为了应酬或者气氛,今天却破天荒地点了一杯高度酒。
“上来就这么猛?” 沈炽瞪大了眼睛,“你这状态能不能行,不然我叫杯热水?” 他都担心对方还没喝完就倒了。
“没事。” 贺璞宁收起酒单,“这几天有点失眠,喝点酒缓缓。”
“董事会那群老头又给你使绊子了?” 沈炽试探地问。
贺璞宁摇了摇头,他静默片刻,突然说:“我好像见到他了。”
“…… 谁?” 沈炽下意识地问。他对上贺璞宁的眼睛,电光火石间,脑海中猛蓦地闪过一些许久前的回忆。
他想起贺璞宁曾经问过他,自己是否会经常梦见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
那是他第一次在贺璞宁的脸上看到近乎 “茫然” 的表情,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根本不认识,从未见过,甚至连外貌、身高和性别都是模糊的,却在每个晚上近乎执着地闯进他的梦里,像一个未经允许就登门入室的陌生人。
他能看到那个人在流泪,微颤的嘴唇似乎是在喊他的名字,可是却什么办法都没有,像永远隔着一面透明却无法逾越的墙。他想尽办法,奔跑过,挣扎过,甚至不顾形象地叫喊过,却永远都无济于事。
四肢如同铐了千斤重的铸铁一般无法动弹,所有的挣扎在那一刻都显得渺小又徒劳。他只能一次又一次,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身影越离越远,最后消失在一片无尽的黑暗里。
每次从梦里挣脱着醒来,贺璞宁都感到头痛欲裂。心脏仿佛被挖空了一大块,他捂着微热的胸口,只感受到漫长的空虚。
贺璞宁去检查过,甚至托沈炽专程预约过一位负有盛名的内科医生,但结果也只是被告知是车祸后遗症,记忆出现了混乱,和他每一次得到的回答都没差。
可是他明明未曾拥有过这一段回忆。
这样的状况在他留学初期尤为严重,可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让他多加休息。他下意识地向父亲隐瞒了这一情况,似乎身体本能地在抗拒似的。周围的人也只有沈炽曾经因为帮他约过专家才知道。
沈炽看过他的报告单,并未有任何异常,便宽慰他只当是做了噩梦。几年过去,随着他们陆续毕业回国,贺璞宁已经没在提过这件事。
沈炽几乎都要忘记了,他觉得不过是对方一个虚无缥缈的梦而已,更别提有这号人的存在。不是经常会有那种感觉吗?突然间的某一刻,会感到此情此景无比熟悉,心理学上叫海马效应,几乎每一个人都经历过。他觉得只是贺璞宁因为性格问题太过较真而已。可是今天贺璞宁却突然说,我好像见到他了。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贺璞宁:“你是说…… 你之前经常梦见的那个人?”
贺璞宁沉默半晌,但最终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仿佛植根许久的记忆措不及防地重见天日。现实如同一束刺目的阳光照进来,让人毫无招架的能力。
“…… 你搁这演《洛神赋》呢?” 沈炽呷了一口酒,满脸都写着不信。
贺璞宁除了喜欢吃拉面这一个平民爱好,在他看来简直是无欲无求,就连傅家那位明艳动人的千金对方都丝毫不为所动。别说贺璞宁是贺家唯一的继承人,哪怕只是个普通的大学生,就凭着这张脸,他相信贺璞宁也能在人群里如鱼得水。可他跟贺璞宁认识这几年,却从未见他谈过恋爱,更别提对什么人动心过。难道还真的为了几个劳什子的梦守身如玉不成?
沈炽试探着问他:“你是不是最近加班加的太狠……”
他本想说贺璞宁肯定是太久没睡觉出现了幻觉,可贺璞宁却继续笃定地重复了一遍:“我真的见到他了。”
“行吧。” 沈炽也不想和他争论如此幼稚的话题,“那你告诉我你这‘洛神’姑娘到底是谁,怎么遇着的,人长什么样,工作是干什么的,家里——”
对方霹雳啪啦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听着他越说越离谱,贺璞宁不着痕迹地打断:“不是姑娘,是男的。”
他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如同平地一声惊雷,沈炽一口酒卡在喉咙里,被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