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半晌,才有朝臣行至中央,揖道:“太傅尚在安养。陛下……”他顿了顿,“臣听闻陛下伤势已愈,不知为何脸色仍如此苍白。”
此语一出,不少朝臣都侧目看去。
这话虽说出了众人心中的疑虑,却也有些刻薄。毕竟是才刚伤愈,气色不好也是有的,未见得就有什么别的干系。
却见苏曜“哈”地笑了一声,目光落在那人面上,慢条斯理道:“昨晚去看望静母妃,睡得迟了,所以今日没什么力气。”
殿中掀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数位重臣讶异抬眸看向九五之尊,只觉荒唐,不敢相信这话竟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而他,就这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他们盯了他半晌,转而一阵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无人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们都曾寒窗苦读数年,皆是满腹经纶。乍闻此等伤风败俗之事,不乏有人彻夜未眠,打了一宿的腹稿思索上朝之时当如何劝谏。
可皇帝承认得如此坦荡,直将他们都说得懵了。
苏曜睇视着他们的神情,又笑了声:“诸位何故如此讶异?太傅都气吐血了,你们不会不知道缘故吧?”
这话引来又一重的倒吸冷气。
他说得太轻佻、太玩世不恭,与他素日的稳重大相径庭。
僵持了良久,终是礼部的人站了出来,沉声:“请陛下自重。”
苏曜的笑意在唇边一转,不急于出声,心平气和地看着他。
年过半百的礼部侍郎揖道:“静太妃乃先帝宫嫔,便是陛下的庶母。竟做出这样蛊惑圣心、祸乱宫闱之事,其罪当诛。请陛下以圣誉为重,着令静太妃殉葬,以堵悠悠众口。”
苏曜不慌不忙地听着,等他说完,满殿朝臣不约而同地跪拜下去,呼声震天:“请陛下三思!”
苏曜侧首,从身边侍立的宦官的手中托盘里拿起茶盏,执盏喝茶,任由殿中冷寂了片刻。
然后轻声:“啧啧。”他搁下茶盏,语气里生出几分困惑,“容朕问上一句。”
朝臣们个个神情恭肃,低眼静等其言。
苏曜笑yinyin地眯着眼睛:“你方才的第一句话是’请陛下自重‘,后面却句句都是让朕杀静母妃?”
他语中一顿:“你讲理吗?”
“陛下……”礼部侍郎的神情木了一瞬,急道,“陛下饱读圣贤之书,素来仁德勤勉。突然行此荒唐之事,自是静太妃……”
“你知道个屁啊。”苏曜皱起眉,嫌弃地慢吞吞问道,“怎么,难不成朕去探望静母妃的时候,你堂堂一个礼部侍郎竟在床下,所以对个中经过如此清楚?”
“陛下?!”礼部侍郎心惊胆战。
殿中群臣目瞪口呆。
于他们而言,陛下就仿佛一夜之间突然转了性。
从前多么温文尔雅的一个人,如今竟能在朝堂之上说出这种粗鄙之语?!
苏曜看着他们异彩纷呈的神情,很快自顾自笑了声:“开玩笑哈。”
说罢他站起身,行下御阶,缓步踱向他们。
群臣们长跪在那里,他悠哉的样子仿佛在他们之间散步,庄重的玄色朝服硬是被穿出了几许潇洒恣意。
他又打了个哈欠:“众卿对此事误会颇深,朕倒不妨与众卿解释一番。”
众臣闻言,不免有几个拧起眉头,疑惑地看他。
苏曜负手信步:“朕这个小母妃啊,胆子比鹌鹑还小,你们说她蛊惑朕,实在是高看她了。此事自一开始,就是朕贪图她的美色,围追堵截,很是费了些工夫才进了她的门。”
言及此处,他一声喟叹:“就这样,还让她跑了一回。她为了躲朕,硬从洛京避到了旧都来。”
朝臣们窒息。
那礼部侍郎神色紧绷,急切争辩:“纵使如此……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陛下年轻气盛,一时血气冲脑,倒也情有可原。而静太妃乃是女子,既嫁了人便该从一而终,如若改嫁已为不贞之举,屈从于陛下更是……”
“‘不贞’。”苏曜咬住这两个字,眸中沁出蔑意,“父皇在位时妃嫔愈三百人,至朕继位之时,国库空虚,几乎无力支撑,此乃动摇国本的大错,不见你们说过什么。如今朕与静太妃两情相悦,既不误朝政,也不铺张奢靡,你嘴皮子一碰扣下不贞两个字,就想要她的命?”
礼部侍郎义正辞严:“臣是为了陛下的声誉!”
“用不着。”苏曜挑眉,目光在殿中一划而过,戏谑之色敛去,神情变得冷淡,“有些话朕直说吧——朕今日来就是想告诉你们,这静太妃朕要定了。你们若是想管,就另择明君把朕从皇位上推下去。想逼着朕下旨杀她……”
他嗤笑:“好好的笔墨若没处用,不妨捐给贫寒学子,好过写这种没用的奏章;三寸不烂之舌若嫌放在嘴巴里碍事,也不妨割下来,自有养猪的农户缺饲料。”
语毕,他无心等他们的任何反应,边又扯了个哈欠边走向殿外:“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