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秋站起来,继续道:“恕杜秋直言,陛下同娘娘是少年夫妻,相互恋慕至深。或许曾经有过一些误会,若不能好好解开心结,或许要抱憾终身!”
李淳有些迷茫,“朕做了那么多,可总觉得念云的心冷若冰霜,朕完全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有时候,朕都想要放弃了。杜秋,你说的是真的,念云心里真的还有朕?”
杜秋认真地点头:“陛下,娘娘亦同样为陛下付出良多。”
李淳长叹一声:“杜秋,谢谢你。”
陛下和杜秋的身影消失在偏殿之后,念云脸上面具一般的温柔笑意顿时垮了下来。大殿里的歌舞索然无味,她饮尽杯中残酒,便借故离了席,回了蓬莱殿。
冬夜的朔风阵阵,如利刃一般划过她的脸,她的脖颈。她没有戴兜帽,任由北风肆虐,冻结她的阑珊心绪。
寒冬腊月,风刀霜剑,冷不过她此刻的心,痛不过她此刻的心。
她的陛下,到底还是离她而去了。枉她先前还抱有一点侥幸,以为陛下这段时日待她不薄,也的确不曾再召别人侍寝,可到底,还是禁不住这一点点的试探。
十余年的时光,埋葬了她和他的爱恋,也将那些风雨同舟的日子一点一点撕成碎片,慢慢飘散在朔风之中。
从此之后,她的生命中就只剩下这一座冰冷寂寥的蓬莱殿了啊,她将日日披着沉重的华服,戴着华美的面具游走于大明宫之中,成为一具没有心的石像!
她的陛下,从此不再是她的夫,只是她的君,她将以和他所有臣民一样的面孔,在他面前高呼万岁。
茴香知道她不耐烦穿戴礼服,进来要替她把沉重的头饰和织着金丝的华服换下,她却摇了摇头,打发茴香出去:“留着罢,不急。”
从此之后,她将日日都顶着这沉重的躯壳,惟有如此,方能让她感觉到这具身体还活着。
借着幽暗的烛光,她对着镜子细细打量镜中的容颜。
镜中的女子画着浓妆,青黛描眉,额上贴着花钿,脸上覆着厚厚的粉,唇上涂着艳丽的大红胭脂,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长安的十余年,将她变成了另一个人。珠光宝气,满头珠翠,晃得镜中如繁星点点。
这是今日的她啊,不是那素罗裙,一支简单的发簪,素面朝天的小女孩了!
她逃不掉,这是她的宿命。可她的心,似刀割一般的痛楚。
她的手指缓缓覆上自己的脸孔,隔着厚厚的脂粉,感觉触不到自己的肌肤。
她忽然以双手掩面,对着镜子放声痛哭起来。
第一百六十六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念云看着镜中华美雍容如雕塑的自己,只觉得悲从中来,掩面放声大哭起来。泪水冲花了脂粉,从指间溢出,落在大红的华服上,深深泅出一片血色。
背后却忽然伸出一双修长的臂膀,忽然的将她紧紧拥在怀中。
念云一惊,下意识的就要挣扎,那人双臂却十分有力,将她禁锢在自己宽阔的胸膛中,抱得极紧。
她挣扎了两下,随即慢慢冷静下来,感觉到那怀抱和臂膀极其熟悉,紧绷的身体才慢慢放松下来。
此刻她觉得她明明应该千娇百媚地回头朝他笑一笑,然后娇滴滴地问一句,陛下此刻不是应该醉卧美人榻么。
可话到了嘴边,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是哭得更厉害了。
李淳将脸埋在她的肩窝里,略微沙哑而磁性的声音低低响起:“你哭得朕的心都碎了……”
她的悲声却止不住,李淳握着她的双肩,将她的身体扳过来,靠在他胸口。她抱着他的腰身,连日来的委屈一并涌出,胭脂红泪污坏了他一件新上身的龙袍。
他想抚摸她的头发,却摸到了一手冰冷支楞的珠翠。
他只得把手缓缓向下移,去抚着她的背脊,却仍是冷硬的金丝刺绣,摸着十分硌手。
她身上沉重的首饰和华服如一层坚硬的壳,裹着那一颗柔软而脆弱的心。他犯下了多大的过错,竟险些让她彻底封死了那冷硬的外壳!
他将手伸入她的发间,替她取下那一件一件的华贵饰物,小心翼翼地,生怕扯痛她的发丝。
终于,最后一支金钗取下,那一头如瀑的青丝泻下,她方才有些像她了。
她的悲声亦渐渐止住,他想要从胸前将她的脸抬起,她却别开脸,双手死死掩着脸孔。
“念云……”
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低低道:“陛下勿看,脂粉必定斑驳如鬼。”
李淳放下心来,松开她,扬声叫茴香取温水进来服侍她洗面净手。
待她脸上铅华尽去,方才抬起头来。
她眼睛红红的像个兔子,鼻尖也有些发红,走到他面前来,握住他宽厚温暖的手掌,覆到自己脸上,眼泪却又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陛下,妾方才当真以为,妾这一生,终究还是要失去陛下了……”
她的手指冰凉,眼泪却是滚烫,几乎灼伤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