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崎方终于想明白了眼前的事,回过神来,眼含热泪,上前来跪倒:“臣胡崎方,谨遵贵妃娘娘懿旨!”
念云接过七喜手里的缰绳,十分利落地飞身上马,把后续的安抚和扫尾工作都交给七喜,她同郭鏦一道先回了城外的驻地。
茴香留在了驻地照料落落,先是见郭鏦走在前头,袍子上沾着血迹,先是一惊,又见念云在后头,连忙冲上去抓着念云的胳膊左看右看,确定念云无事,才上去问郭鏦:“三郎可是受伤了么?”
郭鏦笑笑,“不是我的血,杀了两个人而已。”
茴香可没见过那么血腥的事,吓得连忙看向念云:“主子没吓着吧?”
念云看她那样子,“扑哧”一声笑了,“你主子我是来打仗的,杀这么两个人就吓着还得了?”
茴香想想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又对她道:“方才公主一直在找您呢,急着问后来怎样了。”
正说着话,落落已经自己跑了出来,扑上去:“五叔,舅舅!”
念云笑着拉过落落的小手,“落落过来,先让舅舅去换身衣裳。”
落落若有所思地看着郭鏦衣摆上的血迹,忽然仰起脸问道:“为何不把那干坏事骗人的道士也杀掉?他们坑害百姓的血汗钱,也是罪该万死!”
念云蹲下身来,温婉地摸摸她的头发,“落落,你也听到了,那个坏道士跟官兵勾结起来欺负老百姓。可是你想想,假如一个国家允许杀死别人,于是有很多无辜的人被杀死。那么到底杀人者的罪孽更深,还是这个国家本身的制度更害人呢?”
落落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似乎终于想明白了些,说道:“落落知道了,是国家的制度更害人,是因为国家不约束,人民才会作乱,如果国家狠狠地惩罚了干坏事的人,也就不会有那么多干坏事的人了!”
念云微笑着点头:“正是如此,如果刺史不制定这样害人的政策,就不会诱发和纵容这么多坏人做坏事。坏人做了坏事也要惩罚,但那个道士只是骗了一些钱,并没有真正害死人。所以舅舅把他们打了一顿,没有杀死他们。”
落落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那个刺史才是作恶的根源对不对,舅舅身上的血是他的吗,舅舅杀了他?”
念云见她果然聪慧,实在是孺子可教,微笑着继续说道:“正是如此,治国也是一样,陛下为君,也要时时刻刻留心他的政策是不是会被坏人利用,钻了空子。”
落落十分聪慧,举一反三:“那么,有时候陛下其实并没有恶意,可是他的一些政策也会被坏人钻了空子,是这样吗?”
念云顺势便给落落讲了许多历史故事,结合一些浅显的道理,落落倒也听得津津有味,还说道:“母亲,往后落落不想跟着先生读书了,落落想跟着母亲学。先生讲的都是些仁义道德,根本没有母亲讲的有趣!”
念云笑了,培养这孩子做个镇国公主,到时候帮着她打理一下宫里的事务,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于是道:“母亲也不能每天都教你这些。先生讲的仁义道德虽然乏味了些,可也是有用的,那些都是做人的根本。你若是想学着些实际的东西,可以常常跟着绿萝姑姑还有玉竹姑姑她们看着些。”
这时外头有人来报,说京中有六百里加急信报送来给贵妃娘娘。
念云诧异:“给本宫?可这大军的特使乃是郭都尉,领兵的都监招讨宣慰使是薛公公,怎的朝廷送来的急报却是给本宫?”
那信使道:“陛下口谕,若是寻不到贵妃娘娘,便交给郭都尉身边的侍卫郭小五。”
那还不是她么。
念云还未去接信,落落已经跳起来到信使怀里去抢了:“我看看我看看,定是陛下写给母亲的信!”
信使知道眼前这位便是贵妃娘娘了,那么她身边这个孩子定然是太和公主殿下无疑,见她未反对,便由着落落把信抢了过去。
信是薄薄的一封,封口处盖的却不是玉玺大印,而是李淳从前做广陵郡王时候常用的私印。
落落小心翼翼地拆开蜡封,里头也只有薄薄的一页小笺。
她看了半晌,方才撅着嘴把信纸塞到念云手里:“陛下也真是,大老远的派个六百里加急特使,就这么几句话!”
念云展开信笺,果然不过寥寥数语。
自卿离宫,方知过往种种,朕险误终身。思卿甚笃,夜夜非蓬莱殿不能成寐,非沉水香不能安神。梦回忽觉此身独卧,方知长夜漫漫,惟盼归人。
这样的话是从前他始终不曾说过的,虽然都是极寻常的话,可读来,字字在心中划下深深的痕迹。
念云心里是怨他的,所以才想要离开他。这两年来,他疑她陷害蕙娘的事,忧郭家外戚专权,怨她心狠手辣害死那些年轻的新人。他有了新宠,他冷落于她,他甚至很久不曾叫她的名字,只唤她“贵妃”。
可她明明都已经离了大明宫,只要按着原来的计划一步一步走下去,她就可以顺利地离开他了,为何此时就为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