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远诚走进内院,见正房里的灯亮着,透亮的光穿透夜黑,让人心里安实生暖。他对赶来的阿平摆摆手,进门后遇上濯樱走出来,她肩披长发,穿着水蓝的纱衣,像璞晶似的一尘不染。
见到濯樱,奉远诚便忘了夜深人倦,和从归家途中延续至此的盘算,世界只剩美而好的一面。他还不能将他的好夫人拥入怀中,要先随她去洗干净在府衙里攒下的满身油汗。
“只要五十两就敢对素不相识的人行凶,早知道给他一百两,还能省下打架的力气。”濯樱摇着团扇,坐在浴房的小竹屏风后头对奉远诚道。
奉远诚笑着道:“你说要给,他也不会相信,还是用拳头解决更干脆。”
濯樱道:“我记得那个时候,潘行雄故意让你去做山林县的典薄,娘私下对我说:如果潘行雄还在詹州,爹一定会拿着割草刀去跟他拼个你死我活。今天看见你这股子脾气,原来和你爹一样。”
奉远诚道:“ 爹是为我,而我是为你,守护最重要的人,一定是在所不惜的。”
濯樱想了想,小声道:“我也可以啊。”
奉远诚闻言转过身,拨开屏风上的纸页,从缝隙间瞅着她,“你想说,我也是你心里最重要的人?”
濯樱用团扇遮住笑意,从他赤白的身体上移开了视线。
洗完澡,奉远诚去找濯樱。阿平已经去睡了,濯樱自己放下帐帘,往案上的铜炉里丢进一撮驱蚊的茅香。
奉远诚拉住她的手,擦了擦指尖上香末,低声道:“今晚一起睡吧。”
濯樱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柔柔的,酥酥的,让她在一时间失去了力气。
奉远诚牵着她走向床边,低头吹灭烛火,溶溶的月色从垂着湘纱的窗棱间照进来,冰冰凉凉地像层浮水。他们一起躺下,生疏又自然,奉远诚将她抱在怀里,揉揉可爱的脑袋,轻吁一声。
濯樱看见他还睁着亮闪闪的眼睛,忙伸手替他遮住,“快点睡,不许乱想。”
奉远诚在她手心下面眨眨眼,“你说,我在乱想什么?”
“什么都不许想。”
他拉下她的手,握住放在胸前,“讲个故事再睡好不好?刚来京都的时候,有次同窗邀我去登太丰塔,我站在塔顶上,突然看见‘你’从路边走过,上了一辆马车。”
濯樱道:“是和我相像的人?”
奉远诚道:“我一口气跑下九层塔,追着走远的马车跑到城外,车里的小姐觉得奇怪,叫车夫停下问我缘故。其实她并不像你,是我的心骗了我。”
说完后他去寻找她的嘴唇,痴缠着要再尝一尝甘甜。
次日以后,奉远诚断断续续地收到西京府查案的回报,犯人供出的指使者在抓捕前逃走了,府衙已经发出海捕告示。舫船上的Yin谋是不是针对奉远诚还无法查明。
七月末的一天,濯樱约赵夫人在琴楼见面,向她展示了一副特别的弦琴。
“上次夫人问我,能不能用中指代替食指演奏复杂的指法?”濯樱笑着解释:“这副琴经过特别的改造,在琴板和琴弦之间有三处隐藏的回点,能减阻助力。手指移动不便和体力不足的人都可以顺利弹奏,夫人要不要亲自试一试?”
赵夫人用那副琴试弹一段后,非常意外地说:“太好了!我向许多人问过这个问题,只有你真的给我了一个答案,我想买下这副琴,可以吗?”
濯樱在观看赵夫人弹琴时,发现她的手指灵活自如,那么一定是为别人所急了,于是道:“有人即使手指不便,也希望能够继续弹琴,我很高兴能帮上忙。这副琴就是因为夫人的需求而生,请不必客气。”
赵夫人高兴地买下了琴,并不知道不久以后,她和濯樱还会在别处重逢。
八月来临以前,奉远诚迎接秋试的准备终于完成。在同文馆,礼部和吏部数位官员的见证下,奉远诚将两份试题当众封印,交给内侍带回醴泉殿。等几日后开考时,平帝将亲自主持典礼,当场颁下试题。
那天晚上,奉远诚和濯樱又踏上了舫船,带着美酒佳肴和陈伊。
舫船从河口码头向下三城的夜市慢行时,王里站在船头值守,陈伊在轻纱小窗边含笑弹奏弦琴,濯樱细数着廊桥上闪过的莲灯,轻轻将留在这条河水上的不快全部抹去。
第38章
秋试开始的前一天,奉远诚和礼部的另一位官员再次视察东,西两院考场。
经过县,州的几层选拔后,参加秋试的学子人数仍有两千多人。奉远诚知道:这次准备秋试,是平帝给予他的机会。对年轻的奉远诚来说,他需要更多的经验和政绩,才能对抗周围挑剔的目光。
同文馆里有几位老资历的议郎,私下很嫉妒奉远诚复职后又被破格提拔为辅议长,总想挑出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证明奉远诚配不上平帝的厚爱。
而且,他们心中的嫉妒,早在奉远诚开始为平帝撰写生平志时就已经埋下了。为平帝撰书的机会谁不想抢?奉远诚在陈未的推荐下,轻而易举地脱颖而出,那时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