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之华垂着头向平帝见礼,隐约看见平帝坐在铺着象牙席的凉榻上,奉远诚则站在一边,修竹似的,周身绕着一层清光。
平帝缓慢开口,语气难测,“听说你手里有一封陈未和汪荣全暗中往来的信件?”
莫之华闻言受惊不小,脑子里像针扎似的发起警告,顿时面红耳赤地跪倒伏地,“皇上恕罪,陈大人曾将一箱书籍寄放在臣家里,前时入暑晒书,臣想也替陈大人晒晒,因此发现了那封密信。臣心怀疑惑,便带着信去与奉大人商量,并非有意欺瞒圣听。”
从陈未的旧物中发现信件是早就想好的来由,再带上奉远诚圆谎,莫之华觉得这番解释还过得去,说完后心情稍微放松,又开始对奉远诚咬牙切齿。
平帝道:“说说看,你为何心怀疑惑?”
莫之华道:“陈大人品行中正,汪荣全是个逆党,臣不敢轻信他二人早有私交。”
平帝道:“你也觉得那封信是伪造的?”
莫之华又开始冒汗,无疑,奉远诚已经向平帝上奏过‘怀疑信件是假的’。现在,除了同意信是伪造的,他还能说什么呢?奉远诚就在旁边盯着他,如果坚持说信是真的,奉远诚一定会趁着这个机会指控他蓄意诬告吧。
莫之华赶紧道:“皇上英明,臣相信奉大人所言,这封信应该是伪造的。”
平帝有些伤神地轻叹口气,奉远诚道:“皇上,这封伪造的信件可以说明早就有人对陈大人心怀不轨,如果这种计谋得逞,陈大人的冤屈大概难以洗清了。”
平帝道:“陈未不容易,传朕的旨意,叫他回来吧。”
奉远诚高兴地立刻谢恩,莫之华假装露出感动之情,暗中心惊胆战。陈未真的要回来了,这下可是弄巧成拙。
奉远诚和莫之华并肩走出醴泉殿,日光洒在殿前的路石上,惨白晃眼。
莫之华低声道:“奉大人,没想到你会趁人不备,在暗中嚼舌。”
奉远诚道:“匿而不报是欺君的大罪,既然莫大人认为这是小人嚼舌的行径,刚才为什么还连声附和呢?”
莫之华哼道:“堂堂的辅议长大人,却言行狡诈,毫无诚信……”
奉远诚道:“莫大人气糊涂了?如果我在平帝面前揭穿你的谎言,大人现在应该在去刑部受审的路上。”
莫之华激动地嚷道:“我说的都是真话,你没有证据,就是故意歪曲,故意诬陷我!”
奉远诚道:“天气这么热,在下懒得动口。请莫大人今后离我远一点,多行善事,自求平安。”
莫之华道:“慢着!你说你能识别信的真假,到底是真话,还是一句计策?”
奉远诚道:“当然是真的,老师前年年尾时帮师母扫尘,扭伤了手腕,右手肿了半月才消,根本不能提笔写字。你那封信的留款日期恰好是老师伤手的时候,怎么能瞒得过我?”
莫之华一脸无语,幸好他没有冒险坚持!这么一想,身上又冒出一层冷汗。
吏部的调令送到钒水,陈未再从钒水启程回京所需的时间大约是两个月,那时京都已经入秋了。
平帝赐给陈未一户宅院,奉远诚要安排众人准备秋试,为陈未修整宅院的事只好由濯樱去做。而琴楼的生意日渐兴盛,这对忙碌的夫妻过了一段只能早晚碰面的日子后,决定去新买的别院消暑,趁着休沐还邀请了礼部参制冯善云和夫人叶氏。
经过奉远诚严格挑选的别院,门前有小泉和池塘,院子里有合抱粗的大树,屋子是木头造的,院墙上爬满了凌霄。
奉远诚和冯善云划着小船去池塘深处钓鱼时,濯樱和叶氏坐在廊檐下面吃桑葚和脆杏,这两样果子是在来路上向农人买的,桑葚纯甜而脆杏微酸。
濯樱笑着问叶氏:“阿英,你只吃脆杏,不怕酸吗?”
叶氏吸着一口青酸的汁水,害羞又高兴地说:“阿樱,我要做母亲了。”
濯樱眨着明亮的眼睛愣了愣,吃惊地说:“太好了,冯大人一定高兴坏了吧?”
叶氏点头道:“他已经写信请母亲来照顾我,以后我们也许不能常见面了。”
濯樱道:“只是不能一起在街上闲逛,我会去看你。”
叶氏道:“你和我说过,想请云郎在宗室纪事上查找怀王的笔迹。”
濯樱道:“冯大人怎么说?”
叶氏道:“他没有说为难的话,不过,咱们的话只能吹吹气,到底该怎么办?他和奉大人见面后自然会仔细商量。”
濯樱道:“谢谢阿姐为我吹风送气,冯大人如果不为难,我便放心了。”她沿着绿波荡漾的水面向前眺望,奉远诚青白色的衣衫和冯善云锈红色的影子半叠在一起,形状亲密。濯樱不禁微微一笑。
夜间欢宴散后,奉远诚和濯樱回到房里准备休息。奉远诚陪冯善云喝了不少酒,觉得燥热不定,便拉着濯樱去屋后的池子里泡澡。
一顶凉亭形状的草屋下面用圆石垒着小池,奉远诚头发shi润地泡在淙淙流过的浅水中,濯樱坐在池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