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杰的脸不禁丧得和他的官服一样绿。他特别先赶来就是想见濯樱,如果跟别人一起肯定没有机会,怎么还去拜神了呢?
他说:“我有种预感,也许这辈子都见不上濯樱了。”
奉远诚大笑道:“别老想着我夫人。”
朝廷给奉远诚下的任命卡在詹州,消息没有传到覃城,夏明杰见奉远诚不急着做官,反而在家里帮忙生意,多少有点奇怪。
在书房里坐下,奉远诚向夏明杰打听一个人:几十年前覃城出过一位姓杨的状元,在京里做到议政的高官后告老还乡,不知道人还在不在?
奉远诚认为杨老状元可能和怀王相识,能辨认出怀王的笔记,如果杨老还活着,判别那封信的真假就有了希望。
夏明杰给他算账:六十多年前的事,考上状元算二十五吧,如果活着也九十好几了,可别太指望这个。
奉远诚让他去问孔大人,夏明杰也答应了。没过多久,远处的大门外传来炮仗穿天的响声,奉远诚和夏明杰一起去接待晚来的署衙官差,收下嘉奖奉家的匾额。
一班官差加上夏明杰,赶路送来几十重的匾额,中午当然要留饭招待。
奉远诚正和他们喝酒吃饭,外面忽然又响起猛烈的炮仗声,奉家的仆从们甚至没有机会通传,直接带着热热闹闹的一群人进来了。
大队的红色仪仗涌进正厅前的庭院,衙卫们手里举着七尺高的红喜木牌,还有锣鼓手,后面是县尉孔大人和一些奉远诚只是眼熟的覃城权贵,把挺大的庭院占得几乎不通气。说是把覃城署衙整个搬到了奉家也不夸张。
孔大人激动地捧着一卷明黄的圣旨,请奉远诚出来接旨,整个奉家忽然陷入死静,奉远诚和孔大人在百人瞩目下完成圣旨的交接。
后来,闻讯赶回来的奉贺,支系庞大的奉氏族亲和南屏乡人,拜佛归家的吴氏和濯樱,陆续被卷进这场火热的‘变故’中,孜孜不倦地贡献出所有力气,最终达成庆典的高峰,欢腾的贺宴直到夜深才散。
送走最后几个醉气熏天的亲友,奉远诚疲惫地回到房中。他伸腿坐在榻上,濯樱也慢慢走进去,她累坏了,身上闻起来有菜油味,腰间的围裙也忘了解开。
因为客人太多,濯樱到处帮了半天忙。
奉远诚向濯樱伸出手,让她去他身边,濯樱闻着自己味道不好,只肯在妆台边坐着。
“高兴吗?”濯樱问。
奉远诚道:“你高兴吗?”
濯樱可爱地笑笑:“当然,回来时在门口下车,听到消息时很想大喊一声。”
奉远诚问:“喊什么?”
濯樱道:“不记得了,你娘喊了一声‘啊’,高兴得差点落泪。”
奉远诚笑笑,他听到圣旨时心里发出的狂喜,同时油然而生的委屈,又迅速地被固执的傲气赶走。奉远诚想大喊‘天不负我’,忍耐着气血鼓涨的压力跪下接旨,孔凡书念出的每个字都是医治他的甘露。那一刻他很想能紧握濯樱的手,与她分享全部。
濯樱道:“圣旨上说什么?我没有见过圣旨,是皇帝亲笔写的吗?”
圣旨被供在祠堂里,不能随便拿出来观看,奉远诚道:“皇帝说:经查,奉言生并没有犯什么大错,去职的惩罚太重,所以准许他官复原职,继续撰写佳作。”
濯樱高兴地说:“这些话一点都不错,皇帝果然是最英明的人,如果他早就发现是这样多好。”
奉远诚道:“据说,同文馆的某位议郎接替我写完平帝生平志后,呈给平帝御览,却让圣心不悦。平帝认为:和我撰写的前三十年相比,续写的后十年既不够严谨,遣词用字也不用心。总之显得虎头蛇尾,皇帝根本不能接受。这样对比之下,平帝更觉得我才能出众,平帝询问近侍后发现,我竟是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被撤职,所以下旨复职。
濯樱道:“这次是皇帝要你回去,以后谁也不敢欺负你对不对?”
奉远诚道:“在京都的哪里,这件事一定让有些人觉得很不高兴。什么都无需在意,希望他们将来会寝食难安,自食恶果。”
提到惩罚与因果,濯樱突然跳起来,走到墙边的案台前合掌拜拜。
奉远诚才发现那里放着一个红绸盖着的东西,大约七八寸高。奉远诚奇怪地问:“阿樱,那是什么?”
濯樱虔诚拜完,小心地揭掉红绸道:“是我从山神庙里请回来的神像,总是赶路来回,娘显得特别累。”
奉远诚一看:微小的山神也是个挺凶的大汉,屁股下面坐着老虎,手里拿着斧头。看来濯樱打算长远地供着他。
第24章
金灿灿的圣旨供在奉氏祠堂里,像块金石压在人心上。奉贺催促奉远诚赶快回京,担心夜长梦多,喜事变坏事。吴氏则满腹慈母心肠,既高兴又舍不得,儿子今后有媳妇照顾给她不少安慰,便一心为奉远诚和濯樱准备要带的东西。
启程的时间定在五日后,奉远诚白日接待赶来道贺的人,晚上也没有太多时间整理东西,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