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方道:“匆匆一瞥,好像是往外面走了。”
“走了?”纪泓嘟囔,“那可真不巧啊。”
沈慕也皱起眉。
太子若是不在,他在这待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于是,他也开始酝酿先行离开的借口,却不想宴方忽地一笑,“沈兄,看来你是真不记得我了?”
沈慕:“我们见过么?”
纪泓也没料到有这一处,一脸疑惑。
宴方解释道:“若我没记错的话,扬州胡家应当沈兄的外祖家,我家和胡家也有姻亲。”
“咱们在胡家婚宴上见过一回,我姐姐嫁给了沈兄的表弟,若是论关系,我还应该叫一声沈二哥呢。”
“原来如此。”沈慕实际上根本不记得这些了,但为了不落对方面子,还是随口敷衍了一句。
宴方却仍在喋喋不休,沈慕微不可察地皱起眉,有些烦了。
正在此时,他看见推鸿出现在了园子门口。
沈慕正好借此机会告辞,他给纪泓递了个眼神,然后对宴方说:“宴兄,抱歉,家中有事,先告辞了。”
他说着拱了拱手,大步朝推鸿走过去。
却没想到推鸿还真的有事,他一脸焦急地看了一眼满院子的人。
沈慕会意,“出去说。”
他说着便往外走,却没注意到,宴方竟也跟着出来了。
东宫很大,花园也弯弯绕绕的,云簇怕隔墙有耳,便没叫江其进来,而是一路拐出了花园,停在了一处甬路上。
“找到人了么?”她有些迫不及待地问。
江其却摇摇头,“公主,那季文已经离开曲阳了。”
“离开了?”
“是。”江其道,“因着那季文是书生,属下想着他总要进京科考,便派了一路人沿着进京的路找,但为了以防万一,又带了一波人直接回了岭南。”
他说到这儿一顿,抬头悄悄打量了一下云簇的表情。
云簇皱眉,“看我干什么?查到什么了倒是说啊。”
江其咽了口唾沫,使劲咬了咬牙,才说:“属下查到,那岭南季家的二公子季文,正好好的在岭南读书呢。”
“根本没有出过岭南。”
明明是很简单的一句话,云簇却觉得自己没听懂似的,她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没有出过岭南?”
“没有出过岭南是什么意思?”
江其不敢回答。
云簇也不再追问,她一手撑住墙面,一手捂住眼睛,过了一会儿,竟是低低地笑了出来。
那笑声在空寂的巷子里异常清晰,夹杂着偶尔刮过的风,有些渗人。
一主一仆便这样沉默着。
直到一阵脚步声传来。
云簇皱皱眉,虽然不知道是谁,但她本能地不想让人看见自己这个样子,正好拐角处有一个巨大的花坛,她躲过去,让郁郁葱葱的长枝将她整个人都挡住,她想等人过去再出来。
却忘了江其长手长脚的无处可避,一下子便将这里有个人暴露出来。
脚步声倏地停住。
沈慕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总觉得有些眼熟。
江其却是一下子认出他来,眼睛倏地瞪大,一句“季文”脱口便要叫出来,却又被他强行咽下去。
正在此时,空旷的甬道裹进第五个人的脚步声。
宴方疾步追来,眼看着被落下一大家,忙气沉丹田,想喊住他,“沈兄。”
“沈二哥!”
第30章 儿臣想退婚
沈二哥?
云簇一听这喊声, 倏地抬起头来。她伸手拨开郁郁繁茂的花枝,那熟悉的身影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闯进视线。
季文……
不,不是季文。
云簇忘了自己还撑着墙面, 手指曲起,在粗糙的墙面上蹭出五道血痕,明明是很疼的, 可在此时竟感觉不到任何痛意。
轻飘飘的秋风吹过来,却像是一记冷冽的耳光狠狠掴到她的脸上。
往日的一桩桩一件件如走马灯一般在眼前掠过——
曲阳城里, 他几次拒绝自己的心意。
普陀山下, 他抱着自己滚落山下。
那日和安殿外, 她被人拦住。
原来从最开始的相识, 那名字身份便都是假的。
她这满腔心意, 竟是错付了。
而原本匆匆而行的沈慕也闻声顿住脚步。
他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一般,僵硬地侧了侧身, 偏头去看。
立在花坛之后的云簇穿着一件绘金彩云纹宫装,细腰长摆, 褶裙逶迤拖地,水蓝色的凌锦上绣着大片的嫩荷。
明明秋季都已过半, 她却仿佛将整个盛夏都嵌在了身上。
他本以为, 初见云簇,她已是无双丽色, 但或许是宫城的富贵养人,云簇此时, 倒像是比曲阳时更骄矜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