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方才听见你们在说她,那她人呢?”看着他们讳莫如深的表情,贺君知的面色越发冷淡,“不告诉我的话,那我自己去找。”
说着,贺君知就要揽袍下阶梯,往穆湘西的房间行去。
陈管事大惊失色地拦住他:“世子爷,您刚大病初愈,万万不可再吹寒风啊。”
贺君知回身用那双漂亮的瑞凤眼横了他一眼,只一眼,就让陈管事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他眼睁睁地看着贺君知下阶梯,瘦削如竹的身姿没几步就消失在尽头。
贺淑仪连忙拎着裙摆跟上,贺君知腿长又走得快,中毒一事仿佛没给他留下任何一点后遗症,她在后头追得气喘吁吁,好不容易跟上他的脚步,发现怀玉已经跪在了他的脚边。
“姐姐已经好几日没了消息,并非奴婢故意隐瞒,而是陈管家怕影响您的休养,根本不让奴婢提。”
贺淑仪一看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大哥哥,我马上派人去找,一定不会让这哑奴畏罪潜逃的!”
“畏罪潜逃?”贺君知拧起眉,“她救了我,我现在很担心她的安危,为什么说是畏罪潜逃?”
贺淑仪长大了嘴:“可……可是力排众议给大哥哥送来和服下解药的,明明是一位叫做妙荷的侍女……”
“一线天的毒性怎么才能解我比谁都清楚,”贺君知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那是需要把毒引入一名接受能力更强的血脉相契的女子体内,在她的骨血里生成的解药。此后的每个日日夜夜,她都会受到一线天余毒的折磨。敢问这送药的侍女,药是从何而来,体内可曾有余毒未清?”
“这……”贺淑仪回想起那个侍女面色红润的模样,一看就是身体康健得很,哪里像是中了什么劳什子毒。
“让那个侍女来见我,我要好好问问她手中的药,究竟是哪里来的,红笺的失踪,与她也脱不了干系。”
“好,”贺淑仪醒悟过来,发现自己确实是太过武断,错怪了穆湘西,懊恼道:“大哥哥你在这里等一下,我这就去让人找她过来。”
怀玉也道:“世子爷,这里风大,您先进屋避避吧,奴婢给您拿披风。”
贺君知看了她一眼,没有推辞,跨步进了屋。
穆湘西和怀玉的屋是同一间,两人亲热地把两张床面对面摆着,穆湘西的床迄今为止都是整整齐齐的,没有任何收拾过东西的痕迹,说明人是很仓促地离开的,
贺君知走过去,拿起放在她床头的那一册兵书。这书当初还是他随手借的,在她这里被保护得很好,连折页都没有。
他翻开大致扫了扫,目光忽然凝在穆湘西悄悄写在侧面的标注上。也不是第一次知道这小哑奴不仅会认字还会写字,但他还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看见她的字。
不是靠打手势,不是在手心里用指头摩挲,是真正用纸笔一笔一划写下来的,比他想象中要好看许多,娟丽清秀,还透着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
贺君知皱着眉把书往眼前靠近了一些,一句句地逡巡过去。
太奇怪了,怎么可能会这样。
要知道,一个人就算失去了所有之前的记忆,留存在她躯壳里的写字习惯也是无法改变的。同理,两个人的字迹就算再怎么相似,也不可能做到连这种不易察觉的习惯也处理得一模一样。
可这份标注,不仅是笔序,还是行文习惯,就连某几个常见字的写法,也和他记忆中的一个人别无二致。
可是这个人已经死了,死了快有一年。而他自小就待在身边的一个小哑奴,却在某一日开始,开始与她变得渐渐相似起来。
贺君知想起一年前他从王二姨娘手中鬼使神差地救下红笺时的场景,当时明明是同样的一张脸,他愣是一晃神看成了穆湘西。原本他以为只是这小哑奴想要保命的手段,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她自小就被养在侯府,从来没有见过穆湘西一面,何来模仿一说。
可自那之后,红笺就会不自觉地泄露出一些神似穆湘西的神情,说话语气,甚至是做事方式。时间久了,连贺君知自己都分辨不出当初为了留下她,究竟是把她当成了穆湘西的替身,还是真的喜欢上了这样的她。
贺君知把手里的书一把丢开,无数冷汗自背后渗出来。
他什么时候有的这种心思?又是什么时候再也拔不出来?明明此人只不过是他心中白月光的一个替身而已,什么时候偷偷多出了这么重一块分量?
在他还处在复杂的自剖中时,从兵书里滑出了一张夹在书页里的一张薄纸。贺君知原本以为是废纸,想要捡起来丢到一旁,打开一看却发现这不是随意所作的一幅画。里面标注清晰,详列得当,特别用朱笔写下了几个隐蔽的地点。
“这是……”贺君知皱眉打量着,把这纸张重新认真审视了一遍。他是何等的聪明,瞬间就辨认出了这图是作何用的:“官盐铁运输分布图?”
他明白这张东西的分量,几乎是把沈洵的命门都通过这张纸交到了他的手里。然而贺君知也知道这些东西被沈洵看管得有多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