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上元
翌日,穆湘西从自己的床榻上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不仅头疼欲裂,还满身难闻酒气。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手掌没轻重地不小心磕到床沿,瞬间传来一阵莫名刺痛。
穆湘西连忙把手举到跟前一瞧,这才知不知什么时候,她的掌侧被擦破出了血,从小指指腹到手腕内侧,有着一大片红肿细痕,虽然经过一晚已经结痂了,但摸上去隐隐作痛。
这都是怎么弄出来的伤?
穆湘西二丈摸不着头脑,她的头疼丝毫没有缓解,眼下只记得陪着贺君知喝了酒,之后的所有事都随着酒醉断了片。
至于是怎么回来的,这期间又发生了什么,她一概不知。
穆湘西掀开被子下床,觉得四周的环境有几分陌生。她的床对面又摆了一张床,还安置着丫鬟常用更换的便服与叠好的被褥。再一看自己配置的床铺和枕边的药包,瞬间明白过来,自己是回到听竹苑了。
这个发现让穆湘西心头顿时乌云密布。她好心好意地陪贺君知喝酒,耐心听他发牢sao,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居然还被罚回了这个杀千刀的地方。
莫不是喝醉酒后自己做出了什么出格的举动,把贺君知得罪了吧?
可偏偏脑子里没有留存半分记忆,无论怎么回忆都是一片空白。
穆湘西咬了咬下唇,觉得有几分莫名的委屈。尽管她知道在僻静的百草堂本身就住不了多久,可这与一声都不知会,直接把她扔回这个地方是两码事。
若是她真不小心惹得贺君知生气,她可以道歉,可以消失在他的眼前不出现,但这Yin晴不定难以揣摩的粗暴待遇,她还真的吃不消。
还没来得及收拾一番心情,穆湘西就听见从外头大阵仗地乌泱涌进来一群人,为首那个自然是多天未见的妙荷。
她比前几日过得更光鲜了,特意梳了个双平髻,配了一对粉色琉璃珠花,看样子是Jing心打扮过的。
妙荷见她在房内,顿时换上了一副讥诮的神色:“今天是上元节,府里上下都要忙死了,怎么红笺姐姐都日上三竿了还不起来?既然都被百草堂那边送回来了,伤应该是彻底养好了吧。”
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酒气,妙荷掩着鼻子与后头的众人笑着自答道:“看样子是早就痊愈了,不然怎么一副醉醺醺的模样被丢回来呢?”
穆湘西听着她的话,埋头闻了闻身上的味道,神色有些尴尬,懒得和她们争辩,越过人群想出去梳洗一下。
“红笺姐姐,”妙荷不怀好心地一把阻住她的去路,“今年上元,应该还是老样子吧?”
什么老样子?
见穆湘西一脸迷茫地盯着她,妙荷的脸顿时一黑,挑眉道:“别装傻了,今天晚上要送去各房的浮元子和面点小食都由你来做,以往不都是这样吗?”
以前苑中的姑娘们趁着热闹都偷跑出去看花灯,这在后厨煮元子的辛苦差事,便都落到了足不出户的红笺头上。
幸好她手巧又能干,一个人做五个人的活根本不在话下,这才到现在都没被管事觉察。
可惜再怎么厉害也都是红笺厉害,和她穆湘西又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各厢房都要送过去的话得做多久,明明是五个人的活,凭什么她们落得一身轻松,最后都累到她头上?
穆湘西气愤地冷哼一声,正要开口拒绝她,听她又道:“如果你不能承担拒绝我们的后果的话,就少露出点这种让人讨厌的神情。这是我的吩咐,而你,没有任何拒绝的权利。”
“别忘记了,你已经被百草堂赶回来了,现在只有这里能收留你。你也不想之后没地方住吧?”妙荷居高临下地含笑看着她,“要想安稳地在这里住着,就给我记住,好好听话。”
穆湘西身侧的拳头捏紧了,胸口剧烈起伏,一眨不眨地瞪着她。
“你瞪什么瞪,死哑巴!”妙荷身边的珠月猛然推了她一把,“难道你还能跑去告状不成?你现在这副说不了话的样子,就算去了也是白去,别白费气力了!”
穆湘西受了伤的那只手又被推得蹭在地上,新伤旧伤混在一起,疼痛自是不必说,但也彻底让她明白过来,对付这种人,来硬的根本没用。她们人多势众,不顺着只能白白挨欺负。
她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不就是做个元宵吗?她做就是了。
可穆湘西还是低估了做出一份Jing美面点的难度。
她自小在府中娇生惯养,从来没去过肮脏的后厨。她的手执过毫笔,抚过古琴,捻起过绣针,却唯独学不会揉捏面团,更拿不起铁勺。
穆湘西用刚刚包扎好的手,一拳狠狠地砸在糯米面团上,额上已经全都是汗。
“红笺姐姐,这样真的可以吗,”妙玉在边上帮她加着水,咽了一口唾沫,“会不会太稀了?”
穆湘西用袖子擦了擦汗,看似镇静,实则心里已经慌乱得不成样子了。她又揉了两把,最后泄气地看着手中那一团黏糊糊的面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