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城去年冬天没有下天气预报里说的那场雪, 干干冷着, 立春后雨水落下,生了chao气,晚上温度低,空气里就浮着一层伶仃春雾。
孟听枝在酒店门口吹了一会儿冷风。
孟宇从旁边路过, 眯眼识别出站在高高盆景旁的孟听枝,退回去,喊她进来。
他把今天送亲抢到的几个红包塞到孟听枝的大衣兜里,嘴里念着:“找半天没看到你人,不争不抢的,什么好事能轮到你?红包不香?”
这边的习俗是没结婚都算小孩,都有红包拿,但孟听枝不好意思凑这种热闹,要是被人忘了,她也不会自己提。
孟听枝把红包拆开,每个里头都有三五张崭新红钞。
挺香的一笔钱。
孟听枝清软笑着:“谢谢哥哥。”
孟宇揉了一下她后脑的头发,笑着说:“谢什么,怎么傻乎乎的。”
跟程濯见面是在两天后。
大半月没见面,即使程濯甩上车门,风尘仆仆过来,眉眼间有疲意,那顿饭孟听枝也吃得很开心。
中途,程濯手机又响了。
他那天说手机出了点问题,没具体说是什么问题,但现在用的是一个新手机,可以猜想那个问题应该不小。
他接起电话,语气低沉,应付似的说了几句知道了,将电话挂断,扫一眼餐面,再也提不起食欲,过了会儿抬眼和孟听枝说:“我得去趟医院,我堂姐有点事。”
她脸上的失望仅仅是一闪而过,却也被程濯捕捉,她唇瓣轻嚅,正打算说那我自己回家,程濯先问了她,“今晚还有事吗?”
她摇摇头:“没有。”
程濯把手伸过来,手指瘦长地摊开着,她没有犹豫地将手放到他掌心。
下一瞬,被握紧。
“我带着你一起。”
他掌心很烫,将她的手妥当包裹着,孟听枝嘴角绽开一抹浅浅笑弧,点了点头。
在路上,程濯开着车,简单讲了点最近程家发生的事,她才知道他最近在忙什么,的确是电话里三言两语都讲不清的。
薛妙的丈夫突然离世,初步判断死因是服用安眠药自.杀,可一个腿脚不便,连一日三餐都需要疗养院护工在旁帮忙的病人,哪儿来这么多安眠药?
监控查到近半月里,程舒妤去过疗养院。
事情一下就复杂起来。
贺孝峥和程舒妤的婚期也不得不延后,消息很快被压下来了,为了不影响股价,对外给出的理由是,年初新增的海外市场业务不稳,需要负责人亲自外驻把控。
隔着门,女人尖厉的声音传出来。
“我说了不是我!是他自己要死,关我什么事,我只是去告诉他一声,叫他管好自己的老婆,不要再出现在我和贺孝峥的生活里!”
“如果我真的要害死一个人,那也不会是那个残废,我要薛妙死!”
一个中年男人厉声打断:“闭嘴!你还嫌你惹的事不够麻烦?”
当头一棒,什么狠劲也散了。
程舒妤哽哽咽咽地软下声调,泣不成声地哭求着:“爸爸,他要带着那个女人一起去国外了,那个女人没了丈夫,贺孝峥又那么爱她,他肯定不会再回来了,二叔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把他外派出去啊,我的婚礼怎么办?到时候整个苏城的人都在看我的笑话,我怎么办呜呜呜……”
“你以为你闹得笑话还不够多?他和那个女人是这一年两年的事吗?那么些大好青年,是你好胜要强,非得挑这么一个,不然哪有今天。”
程舒妤哭声一噎,滞住片刻,人又像清醒过来似的,冷下调子嘲讽道:“爸爸现在知道怪我了?可这两年要不是贺孝峥,我们家在董事会怕是连个说话的席位都没有!要不是您的两个儿子不争气,我也不会有今天!”
父女对峙的声音,一次比一次高,声急色厉,只差撕破脸皮。
不可开交时,一个雍容的女声出来打圆场,哀哀和事道:
“好了好了,你们父女都不要争了,现在吵这些有什么用,待会儿程濯过来好好跟人讲,哪怕这事行不通,也不能叫你爷爷那儿动了火。”
……
手被人朝后拉了一下,程濯脚步停驻,没再继续往门前走,转头看着孟听枝:“害怕?”
说不上来。
只是听着病房里头的声音,仿佛那是个光怪陆离的吃人世界,他一旦踏入,很可能就要折伤一部分。
她是担心他。
话在唇边,却说不出口。
程濯当她是吓到了,从兜里掏出车钥匙,放在她手心里,另一手拢着她的脸,拇指轻蹭。
“去车里等我吧,我处理完就来。”
孟听枝看了眼病房的门。
里头又提到薛妙,母女两个同仇敌忾似的说起这样的女人如何如何,话很难听。
她沉默的几秒,叫那股刺耳的不适感在心头慢慢淡去,收拢手指握住车钥匙,也一并将程濯的手指勾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