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挺直了腰板,努力让自己自然一点, 不要同手同脚走路。
这不能怪他没出息,毕竟尊者向来隐居,踪迹不示外人,比陛下难见多了,便是朝中尊贵无比的王公权臣也难以当面拜见。
而他小小一介御史,这次却走了狗屎运。据说是尊者卜算出此次江州赈灾一行有异, 韦良俊那个扶不上的阿斗不知出了什么幺蛾子,跑去城外办事了,这才轮得上他入宫当面解卦。
走在前方领路的白衣侍者步子轻的悄无声息,杜景越往青岚殿殿内走,脑残粉之魂就觉醒的越厉害,觉得周遭布景陈设皆暗藏玄机,连呼吸之间都觉得灵气十足。
他压住心里的兴奋,悄悄抬眼看了看走在自己前边的摄政王——
陆杭安一身绛紫直缀朝服,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仍然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态,斜眉入鬓,看过来的眼神漫不经心。
杜景不禁在心里感叹:不愧是王爷,什么情况下都喜怒不形于色。
他心下念头一转,鬼鬼祟祟的往陆杭安身边靠了靠,压低声音悄悄问道:“下官第一次拜谒帝师,心中实在惶恐,王爷可曾听说过什么,面见帝师需要注意的忌讳?”
陆杭安闻声一笑,那笑怎么形容呢,带着点掩饰不住的得意,又故作云淡风轻:“何需听说?本王与帝师言谈甚欢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杜景顿时又惊奇又崇拜 ,官场上的人说几句好听话自然是信手拈来:“王爷果真惊才绝艳,便是帝师也愿将您引为知己。”
“行了,收收你那副蠢样子。”陆杭安慢条斯理的说道,“当心等会惊到帝师,实在不雅。”
杜景连连应是,前边领路的侍者却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向他们微微行了一礼便退至一旁。他这才注意到,他们已经到了正殿的殿门前。
守在殿前的侍者从服饰衣着来看,品级更高一层,见到他们躬身行了个礼,回身轻轻推开殿门。
两人提步进殿,见上首数位白衣侍者敛声跪侍两边,一人独坐于帘幕深深后,影影绰绰可见身形流丽。
陆杭安长身玉立,抬眼一眼不瞬的盯着瞧,跟在后边的杜景已然跪在地上拜了下去。
“下官杜景,参见帝师。”
话音落下许久,才听得一声清冷袅袅的,“免礼。”
沈青维持着一个高深莫测的打坐姿势,努力投入气氛,对着一旁服侍的侍者掌心向上微抬,做了个手势。
侍者恭敬的点了点头,动作谨慎的端起置于案上的托盘,呈到杜景面前。
托盘上放着一片倒扣的随云笺,通体是雨过天青的通彻玉色,底部密密的印着浮云暗纹。
杜景暗暗倒吸了一口气。
随云笺,向来是历代云浮尊者专门用来下批写签的,民间各种帝王将相,传奇怪谈的故事中都有它的身影,最有名的典故便是九黎的开国君主,神武高皇帝在微末时,受云游四方的云浮尊者指点,得三枚随云笺,遂成大业。
“敢问尊者...这是?”杜景又拜了一拜,抬头问道。
“请君一观。”
杜景咽了咽唾沫,伸出双手轻轻将那张薄薄的随云笺正过来。
上面只写着两个字,“硕鼠”。
.....硕鼠?杜景微微皱起眉,心里转了无数个念头,还是没能想出个肯定的结果,只好又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摄政王,却见陆杭安根本没有注意他,只是负手而立,抬眼专注的看着上首的帝师。
杜景只好开口问道:“恕下官愚钝,这签面上.....硕鼠二字,下官实在不解其中玄机,还请帝师赐教解惑。”
“本座昨夜忽有所感,故卜筮占星,见鬼爻发动,南方彗临三台。”沈青慢
慢说道,内容是神棍特有的迷雾朦胧,“测算数次,得此二字。”
杜景眉头皱的更紧了,时人重道,不少官吏也热衷于研读卜算典籍,他早年沉迷此道,通读了不少此类典籍。.....鬼爻持世事难安,财物失脱,南方...江洲就在南方,慧临三台是凶相,只是,与这“硕鼠”二字又有何关系呢?
他也不敢继续再问,只能跪在地上冥思苦想,身旁的陆杭安却轻笑一声开了口:
“尊者莫怪,这杜景是个不机灵的。”他笑道,往前走了几步,口中慢慢诵道,“此笺若是叫本王来想.....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百姓想起来便恨得咬牙切齿,让其财物失脱的,不就是那一个个脑满肠肥,人模人样的....老鼠吗?”
见着杜景这才有些若有所悟的神情,陆杭安哼笑一声,“你此行,身边可不就陪着一个最蠢最贪的老鼠。”
杜景闻言懂了,彻底懂了,一瞬间甚至起了些喜意,抬头见着上首纱幔后端坐的帝师没有出声否认,心中顿时横生无数底气。
这可是帝师卜算出来的啊!
虽然自己本来就想搞那个姓韦的,但毕竟是偷偷摸摸的搞,和这种听从尊者降下的天谕去满怀激情的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