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张脸绷得紧紧的,胸口起伏,其状悲痛不已。
楚滢简直怀疑,假如她不是皇帝,而是民间的哪个不孝女,此刻对面怕是已经要请祖宗家法伺候了。
“你若对别人没有真心,好端端的去坏他名节做什么?”
“父后……”
“没你说话的地方!”
太后猛然一掌,拍在桌上,震得杯中茶水亦溅出不少,慌得一旁伺候的侍人忙上前来劝:“太后仔细手疼。”
“手疼算得什么?”他气得直指着楚滢,“哀家的心更疼,如何就教养出这样昏庸糊涂的女儿!”
一旁侍人皆噤声不敢言,楚滢心比黄连还苦,老老实实地跪在跟前,听着他训。
“咱们虽是皇家不错,却也没有随意作践,不拿人当人的道理。苏锦那孩子,品貌才学,哪一样不上乘?你扪心自问,自你登基以来,他帮你多少?哀家早让你给他名分,你说你二人自有考量,哀家想着自己不懂朝政,便不好多话,信你有分寸。如今呢?你竟为了一个不知哪里来的小侍,当众去折辱他。”
太后咬着牙,一字一句道:“这世上有几人,愿意为你挡当初那一箭?楚滢,你这样快就浑忘了不成?”
“……”
楚滢跪在地上,头埋得低低的,真叫做是两难。
不,她一刻都没有忘。
这些日子为着做戏,不叫人看出她赶回京城的真正目的,强忍着冷落苏锦,她心里又如何好受。
只是既然做戏,便要做全套,哪怕是在太后跟前,也顶好不要露了实情。
不然,宫里人多眼杂,总有几个将风声透出去的,便要坏大事。
她只咬紧了牙关,抱定了主意将这顿训斥受下来,却见外头忽然进来一名侍人,硬生生地打断了太后的斥责。
“苏大人在外头求见。”
一时之间,别说是太后,楚滢亦惊讶不小。
他来做什么?
就见太后眼含怒意,瞪她一眼,“你倒有出息,混账到这般地步,还能让人替你求情。”
说着,就向那侍人道:“罢了,让他进来吧。”
那人是应声出去,太后身边伺候的老人终觉不妥,小声劝道:“太后,旁人跟前,要不然让陛下起来说话吧,莫让人看了陛下的笑话。”
立时就让太后挡了回去。
“苏大人也算不得什么旁人。她自己造下的孽,没什么怕丢人的,让她跪着。”
说话间,苏锦已经进得门来。
一边向太后行礼,一边垂下眼来悄悄看她。
老侍人怕她丢脸,楚滢自己却是丝毫不在意的,在苏锦面前,她根本没有什么脸面可言。
她只抬起头来偷看他,目光可怜巴巴,刚想用口型道“苏大人救我”,就被太后瞥见了,扬起眉来就是一声训。
“你跪你的,不许扰他。”
她依言垂下头来,活像只耷拉耳朵的兔子。
苏锦的眼中就闪过一丝好笑与同情,但在太后面前,也不好露了出来,只能用状似迟疑的语气道:“太后,陛下这是……?”
太后片刻前还对楚滢横眉竖目,此刻见了他,神情却也不由缓和三分。
“无妨,哀家在教她规矩。你方才从朝上下来,累了吧?过来坐。”
苏锦瞧了瞧他身侧那个空座,站定在原处未动。
“臣不敢。”
“你这孩子,往日在哀家跟前坐着吃茶闲话,也是惯了的,怎的今天倒怕起生来?”
“这……”
他望着太后看似慈眉善目的模样,终究是品出了那一层意思——
今日,只要他不开口替楚滢求情,太后便是打算装聋作哑到底,替他将这“负心人”好好教训一番。那这一跪,便不知要跪到什么时辰去了。
他总不能干瞧着,大楚跪出第一个瘸腿的皇帝来。
“太后慈爱,臣却不敢乱了规矩。”他垂首道,“陛下在跟前跪着,臣如何好不顾礼数,擅自坐下。”
太后好像这才肯赏几分眼神给楚滢一般。
“你倒是懂规矩。”他轻叹道,神色里又透着恨铁不成钢,“有些人却是要连廉耻都忘干净了。”
“……”
眼见得楚滢垂头丧气跪在地下,半句也不敢驳,苏锦到底是无法置她于不顾。
苦于他们的谋略,内情无法为外人道,正思量该如何转圜,却听太后幽幽叹一口气。
“难为了你这孩子,见她这般混不吝的模样,还赶着来哀家这里替她求情。”
说着,又伸手虚点楚滢的脑袋,“你呀!你何德何能,能让人家苏大人这样待你?”
楚滢头垂得老低,满脸写着虚心受教,痛改前非。
苏锦赶紧就着太后给的台阶,道:“臣斗胆,向太后求一个恩典。陛下这几日来专注朝政,颇为劳累,未有好好安歇。若为臣一人之故,使陛下受累,臣却也心中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