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从上次被朕叫进宫训话,就处处避着恭王,想与她划清界限。你知道她多少事情,如今要倒向朕这一边,你以为她能容你?”
楚滢笑得有些发凉,“你先前想让儿子入宫,她昨夜就成全你,替你开这个口。先是当众折辱苏锦,再是试图塞人进朕的后宫,你说,朕会不会以为,你上回在朕面前只是虚与委蛇,暗中还抱着她的大腿?”
“陛下……”
“朕一时不动她,还动不了你吗?”
倪雪鸿膝下一软,顿时又跪下了,冷汗涔涔,“求陛下垂怜!”
前番陛下翻她的那几本旧账,她至今也捉摸不透,陛下是如何得知的。但其中任意一样摆到明面上,就够倪氏满门一夜获罪了。
楚滢淡淡看着她,“朕不过说说,没打算动你。”
“谢陛下恩典,”她俯身叩了一个头,“但求陛下,替臣指一条明路。”
书房里有一会儿没有动静,她以额贴地,不敢抬头,直到楚滢的声音再度传来。
“明路么,你从前如何待恭王,如今便如何。”
“啊?”她猛地抬眼,错愕非常。
“好好抱着你那条大腿。”楚滢眼神冷冷的,忽地笑了一声,“等朕有事要办的时候,再吩咐你。”
“是,是,臣明白了。”
她点头如捣蒜,慌不迭地答应。
楚滢语气倒很缓和:“嗯,起来吧。”
她赶紧起身,道:“多谢陛下,若是无事,臣这就……”
“慌什么?”对面看她一眼,“还有你儿子的婚事,你打算怎么办啊?”
“……啊?”
倪雪鸿再度狠狠一愣,望着面前的少年皇帝,半天没回过神来。
她突然恍惚觉得,眼前的不是一个稚龄少女,而是一个时值壮年的帝王,透过那双眼睛,正注视着她,几乎是以一种关心晚辈的口气,问及她儿子的婚事。
“这,这个,”她搓搓手,赔着一脸笑,“臣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无非是回去觅一户好人家,替他结亲。”
楚滢却一抬眉,“你那个表亲唐家,你觉得怎么样?”
她是云淡风轻,倪雪鸿却惊得下巴都快落在了地上。
这等事情,陛下又是如何知道的?
她是有一户远房表亲,有个女儿叫唐茉,生得倒是一表人才,这些年一来二去的,就与她的儿子渐渐生出了情愫。事情就在眼皮子底下,她这个当母亲的,心里早有数。
但她嫌唐茉她娘于仕途上没有出息,一向不赞成此事,毕竟她只得倪欢这么一个儿子,难得品貌不俗,自当是要与高门大户结亲,最好还能送进宫里,在陛下的枕边吹风,要是这么稀里糊涂地低嫁了,岂不是糟蹋。
这些家门里头的事情,怎么还让陛下知道了呢?
她目瞪口呆,想到这一上午,倪欢都被陛下叫走,至今未归,只觉得极匪夷所思。
若要说透露,便只能是倪欢自个儿说的,别人可没处知道去,难道陛下这般郑重将倪欢单独叫走,就是为了问清他心有所属,替他指婚?
陛下与她儿子素不相识,不过昨夜一面,为何这样费心呢?
她心里不由暗骂儿子天真,险些要害死她这个老娘了。若是明知儿子心中有旁人,仍费心费力送到陛下的后宫里去,这脑袋够掉几回?
“朕问你呢。”眼前楚滢见她愣怔,不由加重了语气。
倪雪鸿陡然回神,忙揣着小心道:“是个忠厚人家。”
“嗯,”楚滢点点头,“那既然男有情女有意,不如就嫁了吧,你就一个儿子,也别耽误了他。朕让人拟一份旨,给他二人一个脸面。”
金口玉言,帝王赐婚,既是天大的颜面,也是天大的推脱不得。
到了这一步,哪还管什么门楣仕途,倪雪鸿赶紧谢恩不提。
罢了,总归是知根知底,看着唐茉长起来的,虽是他们暗通款曲,令她恨铁不成钢,但好赖将来是欺负不了她的儿子,只是养了十多年的儿子一朝低嫁了,有些不甘心罢了。
只是她心底里既惶恐不安,又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许多事情,眼前的这位陛下都像是快人一步,心里跟明镜似的,丝毫都瞒不过去?例如她早些年贪赃的银两,例如她儿子的私情。
她活到如今这把岁数,竟看不透。
难道帝王还真是上天之女,能为常人所不能为?
楚滢看她怔怔的样子,摇了摇头,“你啊,想替家门挣脸面,也不必拿自己的亲儿子来挣,一入宫门深似海,好好的人硬塞进来,有意思吗?”
她只能讷讷认错,一个劲儿道:“陛下教训的是。”
“嗯,”楚滢这才笑了一笑,“朕给你家安排一个别的脸面。如今火器厂不是快办起来了吗,你那个女儿,要不要进里面,跟着帝师和大将军做事?”
倪雪鸿一时间,竟不敢接这块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要是从前,谁和她说要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