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军报不日抵达盛京,举朝哗然,李弼惊闻巨变,差点滚落龙椅。
殿内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间惊怖疑虑交错,李弼轻咳几声以示威严,哪知满朝文武全然不把他放眼里。
一个既没母家势力背景又无朝中权臣可仰仗的帝王,临危之时,便如风中蒲柳,随时会被连根拔起。
此时的周实勋倒不再含糊其事,果断上奏要求兵部下放调令,即刻拨送粮草辎重送往喀兰城,而崔子风更是一反常态,主动提出调遣西北雍平驻军火速赶往北疆支援。
十一月二十,送往西北的八百里军报石沉大海,杳无音讯。正在众人忙得焦头烂额,无暇顾及之际,宫中禁军异动,这一环紧扣一环的暗chao涌动似破土而出的嫩芽,面上毫无声息,可底下早已蓄势待发。
肖裴得知宫内布防发生改变后,面对前来禀报的属下,他预感不妙,但还是不动声色地宽慰道:“战事当前须未雨绸缪,内宫安危当属要务,陛下自有考量,你等莫要胡乱猜测。”
言罢,待入夜,他才敢一探元昱所在的宫殿。
“属下不请自来,还请您见谅。”肖裴抬手行礼,神色紧张地左右观望一番后,出声问道:“世子可有注意到宫中不寻常之处?只怕有人欲借北疆战乱行不轨之事,还望世子小心提防。”
元昱故作惊讶,眉眼间却未有意外之色,掩嘴夸赞道:“肖统领果然是个心细如发之人,你可有将此事告之他人?”
“值此动乱之际,属下不敢散播此等容易招致人心惶惶的言论,许是……”他顿了顿话音,又兀自宽慰道:“许是陛下暗中调动禁军也犹未可知。”
其实肖裴心中有个更大的疑问,可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在他获悉禁军异动的下一刻,立马召集几位副将盘查缘由,可只一眼,肖裴就瞧出了端倪,里头混了几个面生之人,他既惊又骇,但没有冒然声张。
他本想找元昱相商,可面多如斯大事,他竟毫无惧色,言谈间更是从未问及过内情,仿佛他早已洞悉一切。
肖裴掩下心底疑虑,回首告退,才行至半路,一股妖风作祟,吹起落叶迷了他的眼。再抬眸时,突然眼前银光一闪,他下意识地拔刀相迎,一声悠长粗粝,好似兵器划过磨刀石时的钝器声响起。
肖裴垂眸一瞥,刀刃迎光而断,一分为二,他心中一惊却为时已晚,银光逆风而来,直逼他咽喉要害。侧身堪堪躲过致命一击,肖裴只觉肩头发麻,左手无论如何使力皆是一副困顿之感,他伸手往左肩一捂,满手黏腻渐渐晕开,这时血腥味才姗姗来迟的窜入鼻中,紧接着便是钻心刺痛。
他顾不上查看伤势,提起脚尖踢向断刀,刀柄飞出击中不远处的假山,“当……”的一声,撕裂静谧的夜,然而剩下的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没有巡防的禁军,甚至连巡夜的内侍都不见了踪影。
肖裴仰天无声的大笑,笑得肩头一抽一抽的,他怎会这般愚蠢?!
但很快他就冷静下来,一时间,许多人,许多事,许多言语,不合时宜的涌上心头。肖裴一面避开攻势,一面朝狭窄逼仄的假山后躲藏。月栀紧追不舍,挥出的玄铁银丝,招招带血。
肖裴失血过多,慢慢不支,肋下夹的半把断刀乃是他唯一可拿来反抗的武器,他屏住一口气,朝月栀扔出刀刃。银丝与锋刃短暂接触的一瞬间,他不退反进,绕至月栀身侧,铆足劲抬腿一踹,被月栀削得千疮百孔的假山早已摇摇欲坠,经此一脚,豁然倒塌。
月栀到底是吃了没有内力的亏,面对迎头砸下的石块毫无招架之力,一下被阻了去路,情急之下,她钻入疏松的石缝,企图追上肖裴的脚步。怎料他并未急于逃跑,而是等月栀追出夹道,才跌跌撞撞从石墩后爬出。
肖裴一路蹒跚,借助自己对皇宫地形了如指掌的优势,沿着城墙抄小道拐入御厨房方向,那儿有道偏门乃是平日送水暗门,也是内侍们偷偷交易宫中所盗之物的场所。他熟门熟路的掀开一处虚掩的砖石,半人高的裂隙赫然入目,而后人影一闪,离开了内宫。
他不敢走大道,只在暗巷院墙缝隙间游走,脑中忽感昏昏沉沉,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深入骨髓,冷得他双眸模糊,耳鸣不止,眼前影影幢幢的院落好似凭空消失了,四周迷蒙诡异。
肖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永定侯府的,抑或是怎么爬到侯府的。此时此刻他只能隐约听到轻软的脚步声,仿佛隔着厚重的棉絮传入他的耳中。他们口中喊着什么,脸上到底是何神情,他一概不知,最后肖裴呼了口气,没想到是暖洋洋的,随后便再也没有从一片朦胧中清醒过来……
小厮们抬着肖裴尚有余温的尸身,匆匆搬回府内,曾鹏掀开被血浸透的衣衫,暗道大事不好。
禁军统领死不瞑目,宫中必然遭逢大变,崔子风命刘伯守好府苑,带着崔敬澜赶往城外五里的羽林大营调兵遣将。
他们前脚刚走,城内突然响起了鸣鼓,四方瞭望塔灯火通明,尚未熄灯就寝的百姓们,纷纷好奇地探头观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