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蔡晋昌任职大理寺丞,杨番自知进不了府衙的门,便鲜少现身,加之公务繁忙,二人便甚少见面了。
自那日,林进被李胥一番“劝导”后,倒是收敛了不少日子,只是本性难移,才堪堪过了半月早就故态复萌,最近几日愈演愈烈,更是夜不归宿流连ji坊,林夫人见劝不动,索性命仆役关门下锁,将他拒之门外。
如此往复几日,林进不堪其扰,便每日不情不愿地赶早回家,今日不巧在门外撞上了林之倾回府的马车。他喝的酩酊大醉,扶着墙,努力睁大双眼才看清门前为何人,一见李胥的侧脸,竟吓得酒醒了七分。
待马车走远,林进才敢伸出半个脑袋,他一下瘫坐在石阶上,心底万般委屈,叫苦不迭,想起近日这些“生不如死”的时日,怨气怒火和愤恨统统汇聚到一处。一咬牙绕过家门,去了两条街外的花楼留宿,不料囊中羞涩,又遭了老鸨子冷遇,只丢了些喝剩的冷酒招呼他。
苦熬一夜,待天明,林进跌跌撞撞走进一间街角小肆,掌柜对此人早有耳闻,生怕他闹酒疯,让小二将人单独引到角落隔间内。此时店内人影稀疏,空荡荡地略显冷清,几口热汤下肚,林进才勉强有了点Jing神,抱着隐隐作痛的脑袋趴在桌上小憩。
烈日初升,店里渐渐有了人气,大堂内三三两两聚拢了些食客,有个眼尖的食客一眼认出林进,故意出言挑衅,笑话他有家难归,宿醉未醒的林进正在火头上,眼见二人针尖对麦芒,一场祸事近在眼前,掌柜闻讯而来,做起了和事佬。
“那是何人?掌柜的为何这般迁就?”
大堂正中的方桌边,坐着几个刚下职的武候,见此闹哄哄的局面,忍不住问了店小二。
旁人压着声,凑近道:“是林府那个糟老头子,大理寺卿的老爹……”
堂内几人皆心领神会,带头的武候状似无意的斜睨了眼林进,又若无其事的低头吃面。林进被掌柜好说歹说的送回了林宅,他发完酒疯倒头就睡,浑然忘了自己在食肆内说过的混账话。
七月流火,渐入凉秋,林进如往常一样,在府中撒了一通气,正欲去附近酒肆挥霍一番,刚拐进巷子口,突从暗处跑出一人,惊慌失措之下直接和林进撞个满怀。
这人衣衫褴褛,浑身脏兮兮,似是受了甚么惊吓,半跪在地上不停发抖,听到林进的骂声才畏畏缩缩抬起头,这匆匆一眼竟让他两眼放光,攥着林进衣袖,苦苦哀求。
这不合常理的举动令林进心生疑惑,追问之下,这人自称襄王李胥的侍卫,名叫江杰,他一面说,一面警惕地朝四下观望,状如惊弓之鸟。林进一听,立马来了兴致,在江杰再三要求下,二人退至无人角落,他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
江杰自述在内宫巡夜时,因内急而慌不择路,不慎路过襄王书房,偷听到他与旁人密谋谋反一事,当夜便遭了毒手,幸得兄弟舍命相救,才得以死里逃生。
“这事你该去找皇帝,求我个平头百姓有什么用?”
林进自私自利惯了,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吃穿不愁足矣,他可不干吃力不讨好的蠢事。
江杰闻言,晦暗的双眸闪过一丝狡黠,执意拖着林进去了城郊一间破败的茅草小屋。一进门,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呛得他连连咳嗽,江杰当着林进的面,一把掀开墙角虚掩的破草席,指着一具血rou模糊的尸体,涕泪俱下,声称此乃死去的救命恩人。
林进不禁喉头一紧,胃中酸水一拥而上,他伏在墙边隐隐作呕,遍体生寒,江杰趁他惊魂未定,话锋一转,直夸林进不畏强权,自己正是无意间听闻林进的正直敢言,受此激励才豁出了命,不惜以身犯险前来告求。
说罢,江杰蓦地双膝下跪,重重磕了一记头,一改之前唯唯诺诺的瑟缩样,面上浮现出坚毅神情,一番编排过的大义凛然之辞,砸得林进晕头转向。
林进此生庸庸碌碌,年少时也曾奋发图强过,无奈资质低劣,努力多年连个举人都中不了,之后逐渐结识了许多狐朋狗友,每日在酒肆花楼间流连忘返。今日可是生平头一次,有人将生死攸关之事托付于自己,林进虽将信将疑,心底想要谋求一番大作为的冲动被江杰的激昂措辞重新点燃。
江杰趁胜追击,见他有所动摇,不待他反悔,将一张折叠整齐的状纸交到林进手中,蛊惑道:“小的一现身,怕着了襄王的埋伏,我只求林老爷替我敲了那鸣冤鼓,此后诸事小的会一一向官府禀明,定不会连累您获罪的!”
“罢了罢了,你且起来吧,我看你也是忠义之辈,我岂有不帮之理。”林进故作为难,却将那状纸仔细收好藏进袖中,江杰见状,自是万般感激。
事不宜迟,二人火速赶至京兆府,江杰依言先藏于暗处,待林进将状纸呈上,再由府衙传唤后露面,一切商定,林进壮着胆子,敲响了鸣冤鼓。
赵禅开堂问话,一见来人,面色和缓了几分,可听了他振振有词的告述,惊得差点从官椅上跌落,此事可大可小,赵禅大喝一声让林进闭了嘴,又朝师爷使了个眼色。
赵禅总算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