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望一愕。
步练师突然反应过来,惊惶地大喊道:“拦住她!拦住她!快拦住阿眉!!!”
言眉反手拔出匕首,在周望惊恐的眼神里,往自己喉咙扎去!
她终于报仇了。
她终于,终于,终于做了,周望最恐惧的一件事:
让周望再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这世间最后一个珍视之人,是怎么死在他面前的……
惊雷奔涌,雨声磅礴,步练师的痛声悲呼,掠向乌云罩顶的上京苍穹:
“阿眉——!!!”
·
·
……
眉儿快步上前,好文秀一小姐,此时竟不顾仪态,放声大哭起来:
“——好你个步薇容,还知道活着!!!”
步练师笑着告饶:“哎别打别打……”
“锤死你!锤死你!”眉儿一顿乱拳,好似猫猫打架,“老天爷算是长了回眼,道你也是不该死的!你这番重生,天大的事,也不知送封信来,我还是上朝时才知道的!锤死你锤死你!”
……
“瑾哥儿可是我教出来的,”步练师矜持地一撩鬓角,从鼻子里哼出气来,“言端公,多夸夸,我就爱听御史夸人。”
言眉怒道:“呔!吃我砂锅大的拳头!”
姐妹相处就是活泼,转眼间两人又开始野猫打架,互相对拳。
言眉笑得花枝乱颤,滚到步练师怀里,口中叫道:“还是跟你待着舒心,我不去上朝了,你养我罢!”
……
步练师恍惚问道:“我该怎么办?”
言眉只能摇头,她伸出手去,与步练师五指相扣,“我们一起,我们……我们是一起的。”
……
·
·
步练师飞身扑去,捂着言眉的脖颈,抱着她跌跪在地。
鲜血如泉,迸涌四流。步练师怎么按着伤口,都止不住血,步练师惊恐无比,泪飞如雨:“太医!!太医——!!!”
言眉睁着眼睛,看着步练师,依稀是笑着的。
她伸出手来,钻进步练师的掌心。言眉真是小啊,步练师与她五指相扣,只感觉手里攥着一小块没有生气的寒玉。
步练师泣道:“你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做这么傻的事?
你报复了周望,也痛罚了我啊……
“对不起”,言眉发不出声,艰难地比着口型,“对不起,是我”……
一直以来,都是我,都是在通风报信。
是我把你的行踪,通通汇报给了周望,无论是你怀孕的消息,还是你亲自动身去晋州,调查春榜一案……你之所以身处险境,受制于薄将山,都是我,都是因为我。
都是我。
我言眉一生,罪孽深重,上愧于天,下怍于地,哪里有脸面,再苟活下去呢?
“没关系……没关系……”步练师痛彻心扉,嘶声哭泣,“没关系,阿眉,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我知道你的苦衷,我知道你的难处,我知道你的不得已。我没有怪过你,阿眉,从始至终,我们都是好姐妹,我们不曾分离……
“不要离开我,”步练师哽咽难言,语无lun次,“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我恨周望”,言眉看着步练师,又像是看着远方,慢慢地做着口型,“但我更恨自己”……
——我言眉这一生,最恨的是我自己。
言眉神思恍惚,走马灯旋转不休,她发现自己还是个小小少女,和步练师手挽着手,嬉笑打闹着绕过宫墙。
这一辈子,她的手绢没有被风吹出去;这一辈子,她没有遇见当时的东宫太子……
好啊,真好啊。
她们五指相扣,并肩谈笑,影子交叠在一处。
我们一起,我们一起……我们是一起的,永远都不会分离。
真好。
第52章 金瓯碎 上京沦陷
入秋初雪, 寒霜重降。
大朔边境,玉门关,丝绸驿道。
“赫玛其玛, ”北狄老妇用肩膀顶开兽皮帘帐,把切好的羊rou与羊nai端了进来,“看在狼神的份上, 您不要与可汗置气,多少吃一些吧……”
赫玛其玛,在北狄语中,便是“首领夫人”的意思。老妇知道这位中原女子, 乃是可汗心尖上的人物,饮食起居都不敢有丝毫懈怠。
然而这厢房之中,只剩下了一条手臂!
啪!
杯碗盘刀摔了一地,老妇骇得连连退后:“狼神啊……”
这位中原女子, 长相文弱, 性格暴烈, 一路上不知逃脱了多少次,守卫们无奈之下, 只好把她的右手铐在了炕脚上。
然而——
她居然用分食羊rou的小刀,把自己的手臂切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