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根本不敢想,如果此时躺在抢救室里面的人是奚容,我该如何。
我恐怕会直接疯掉。
我们在外头等了一天一夜,抢救室亮起的红灯终于熄灭了。
“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一名大夫道,“但是后续也可能出现严重感染风险,需密切观察,家属还是要做好准备。”
算是个好消息吧,至少第一关他已经挺过来了。
我吊着的心微微松泛了一分。
宋焕的家人几乎是立刻冲上去,却被玻璃门毫不留情地完全拦住,遥遥的,我看到宋哥整个人身上插满了管子,贴满了纱布,从抢救室出来然后直接就送进了重症观察室,观察室内全部作无菌处理,任何人不得进出探望。
这事儿我们谁都帮不上忙,奚容不是干急诊外科的,当时意外发生地太快,收治宋焕的这家医院也不是奚容工作的那家市区中心医院,我们商量了一下,目前宋焕的情况也不适合转院,只能说先托人打个招呼,让里边照看地更上心一些,其他更多的暂时也做不了了。
熬了几十个小时,大家都撑不住,宋焕的家人轮流离开,回去洗澡拿换洗衣服再回来替换。
我跟奚容并排坐在走廊上,奚容哑着声问我:“困不困?”
我俩也跟着守了快两天了,我摇摇头,是真不累,倒是他,眼睛里都是红血丝,胡渣都冒出来了,我让他回家休息一下,先睡一觉,宋哥这边有什么情况立刻通知他。
但他这个样子我也不放心他一个人开车回去,踌躇半天,还是决定我亲自把他送回家。
这会儿都凌晨三四点了,也就是这个时段我还敢开开车,否则万一路上碰上交警查我驾照,岂不是当成翻车。
但太久不摸方向盘了,我还是有些不习惯,手感生疏,这一路上简直战战兢兢,一辆车爬地比gui还慢,好在大晚上也没什么车,否则我可能会被后面的司机滴滴一路。
奚容一路上都很安静,阖着眼脸色苍白地靠在椅背上,我以为他是累了,也没出声,心里就是有点愁,心想万一到的时候他睡着了,我是叫他还是不叫他,吵醒他我有点不忍心,但不叫他我一个人要怎么把他搬回家里去,总不能就让他这么睡在车里吧。
却不想他并没有睡着,我刚在家门口的车库停稳,他忽得睁开眼转过头,说:“你这手,抖的,方向盘都拿不稳,路给你开成蛇形了。”
他突然出声,弄得我还有点慌。
结果搞了半天就是为了嘲讽我,我也是无语了。
他用几乎是平静的声音说:“你知道吗,自从你走以后,我以为再也没有什么能让我觉得无比绝望。”
我没动,没应声,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心里却像是突然掀起巨浪的海面。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同我说起……我过世的事。
换个角度,他其实从始至终都清醒地认识到“我已经死了”这件事实。
我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谈起,死亡这件事本身在我们心里就是一处难以触碰的伤疤,对他、对我,都是。
可能只是发生在宋焕身上的意外让他难以再维系那副坚硬冰冷的外壳,我了解奚容,就明白尽管宋焕对他不只只是一个朋友,那种亲近之人带来的冲击大到足以令一个人身上的所有伪装尽数倾塌。
就像我,可能也并不如我以为的那么冷静,一路上我的手的确一直在出冷汗,不停地轻微颤抖。
余光中,我意识到奚容漆黑的目光正落在我身上,他用一种几乎是苍凉的声音地说:“别离开我。”
我不敢看他,我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听到了吗。”他又轻声说了一遍,话尾隐没在无边的黑暗里,“别再离开我。”
第47章
一周后,宋焕总算脱离了危险的感染期,转到了普通病房。
我听到消息很高兴,当时奚容在单位,忙得走不开,于是我在家附近的小市场买了个果篮,独自一人急匆匆赶过去探望宋焕,却完全忘了一件事,我根本不能,也不该,出现在他眼前。
当时我风风火火地进了病房,宋焕看到我那一刹那,他整个人都凝固了,一脸马上就要死过去的表情。
我顿时意识到自己坏事了。
我都有点心疼他了,人好不容易鬼门关前走一遭,好歹刚刚醒过来,被我吓得,差点又要晕一次,这也实在太惨了。
他别是以为自己已经升天了,所以才能看见本来早就已经挂掉的“我”吧?
见他两眼一翻,我急忙大喊:“哎!宋哥宋哥,使不得使不得!”
宋哥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直勾勾地盯着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整个人脸上明晃晃地写着“我是谁我在哪里”。
气氛有点尴尬,我现在想退出去好像也不太行,宋焕好像是终于勉强回过神来,用一种叫魂地声音躺在病床上扯着破锣嗓子喊我:“小阮,是你啊?”
还真就是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我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