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旨的太监在外头轻声道:“时辰不早,请略快着些,皇上还在宫里头等着呐。”
“这就来了。”卫尧臣应了声,用力握了下姜蝉的手,在她腮边浅浅一啄,“等我回家。”
那边小林氏也连夜从真定接了回来,早已收拾利索,由二丫扶着上了轿子。于是侍卫宫人们簇拥着那顶大轿子,慢慢地走远了。
姜蝉立在门口,怔怔望着街巷的尽头,树上的蝉声聒噪地送入她的耳朵里,扰得她的心愈加烦闷不已。
金绣用力拍拍自己的脸,“小姐,我现在脑子还晕乎乎的,姑爷竟然是皇子!”
姜蝉扯扯嘴角,没接话。
金绣看出她心情不畅,不明白,也不敢问,只变着法儿地逗她,脸上的表情十分夸张,“姑爷这一去,等再回来,你就是皇子妃啦!好家伙,什么李太太刘夫人,见了你都得下跪请安。”
姜蝉摇头笑了笑,压低声音,“没那么简单,成亲时你看那黄嬷嬷挑剔的嘴脸,皇子妃不是好当的。”
金绣忙安慰道:“可司大总管很和气,都说他的态度就是皇上的态度,也就是说皇上很喜欢姑爷小姐,说不定一会儿册封的旨意就下来啦!”
姜蝉深吸口气,一股脑压下所有的心事,转而笑道:“我看还是赶紧收拾出来母亲的房间,依她的脾气肯定坐不住,保准后晌就到。”
果然,蜡白的太阳刚偏西,姜如玉就到了,一进门就问怎么回事。
姜蝉一摊手,“我也不知道,你家姑爷进宫大半日了,张三张四一直在宫门口守着,现在什么消息都没有。”
姜如玉担忧地望着女儿,“他出身这样高贵,别的我不担心,就怕你们……唉,我也不想他入赘咱家了,只要这门亲事还在就成。”
“即便是皇上皇后,也不能不讲理,三书六礼都有的,他们能怎样?”姜蝉不以为然。
“话虽如此,可姑爷要是……”姜如玉吞下后半句,委婉提醒女儿,“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姜蝉笑笑:“他不会。”
姜如玉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喃喃道:“这方面,你和我还真是像啊……”
不过女儿看男人的眼光一向比自己好,她只盼着,卫尧臣千万千万不要伤女儿的心。
焦急难耐的等待中,日头一点点向西坠去,一弯新月升了起来,待月上中天,卫尧臣终于从宫里回来了!
随行的内宦恭恭敬敬地说:“请殿下好生歇息,静候宫里的旨意。”
殿下?姜蝉用眼神询问卫尧臣:皇上认下你了?
卫尧臣微微颔首,先送小林氏回了院子。
小林氏依旧是痴痴傻傻的模样,不过怀里紧紧抱着一团衣服,口中喃喃自语,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丫鬟们要帮她梳洗,手刚碰到那团衣服,小林氏就又哭又叫。
“别刺激她,她怎么高兴怎么来吧。”卫尧臣道,他眼睛红红的,说话的鼻音很重,应是哭过一场。
姜蝉心疼得不得了,赶紧取出井水镇过的银耳绿豆汤,“去了这一天,肯定也没好好吃饭,你先垫垫,厨房温着菜——都是你喜欢吃的。”
“吃不下,等等再说。”卫尧臣摁住她的手,他的手温度很高,烫得姜蝉微微一颤,“……我生母,是洛妃。”
“洛妃?!”姜蝉一惊。
此人名头之响,连远在真定的她都知道!
洛妃是景元帝在潜邸时最受宠的侧妃,可惜美人薄命,景元帝登基前就得急病去了。后来被追封为皇贵妃,颁诏大赦天下,那时真定放了好一批人,闹得满城沸沸扬扬的。
想不到他竟是洛妃的骨rou!
“可……作准了?”姜蝉忍不住问,“看婆母的样子,应该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我娘是洛妃的婢女,司友亮去真定观礼,也有确认是不是她的意思。”卫尧臣使劲搓搓脸,“他们给我看了洛妃的小像……总觉得不大真实,做梦一样。”
今天御前不止他二人,还有陆铎以及潜邸的几个旧人,给洛妃瞧病的太医也找回来了。司友亮捧出洛妃的旧物,小林氏一看就啼哭不止,费力地吐出几个“死”字,随后就昏了过去。
彼时景元帝身陷巫蛊之祸,先帝盛怒之下,褫夺王爵,高墙圈禁,有人求情便视为同罪。
景元帝被先帝接二连三的雷霆大怒吓懵了头,认为此次是必死无疑。洛妃却在这时有了身孕,他不忍心爱的女人和孩子平白枉死,便用“假死”的方式将人送出府。
陆铎的父亲陆风是景元帝留在潜邸之外最后的暗线,他假意投靠别的皇子,尚且能在府外活动。得了景元帝的暗令,他悄悄把尚有口气的洛妃从乱坟岗挖了出来,交给小林氏照看。
到底伤了身子,又一路逃命,洛妃不足月就生产了,孩子大人都虚弱得紧,偏巧这时候陆风被人识破,无奈只能和她们分开。
后来陆风被主家捉住,不明不白死了,她们的下落也就无人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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