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铎忙道:“没用大刑,看管的人和我还算有点交情,他说会暗里照应着。夏指挥使下的缉拿令,这人原是潜邸出身,圣眷隆重,和宫里几位大太监关系都很好。”
姜蝉脸色苍白,像一下子被抽干了浑身的血,重重跌落在椅中,喃喃道:“对方的背景这么深厚,我们……我们是踢到铁板了,可为什么?就因为我们不愿意替周太监做事?”
陆铎深深叹口气,“听说你们前阵子接收了一批宣府来的难民?”
姜蝉眼皮跳跳,“对,那边在打仗……”
陆铎示意她噤声,“你大概还不知道,那些人也被顺天府关起来了,所有人。”
“三十多口人,连小孩子也……”姜蝉倒吸口冷气,忽然明白了,“莫非和宣府战事有关?上头的人们不愿意走漏风声?”
陆铎道:“我猜和这事也有关系,当然,肯定少不了有人推波助澜,我试试求见老祖宗。”
“他们是不是想屈打成招,从中找出一两个‘jian细’,好把卫尧臣的罪名坐实了?”
“说不准,你们先回去,等我的消息。也别太着急了,周太监是厉害,也不能一手遮天。嗯……银子要多预备些。”
姜蝉已然萌生退意,“我只求人平平安安的,哪怕把昌盛布铺和通州织坊都给他们,只要他们肯放过卫尧臣,我们回真定,再不踏入京城一步。”
铁条焊成的牢门死死关着,墙壁、地面都是用石头砌成的,Yin森shi冷,到处都弥漫着腐烂的刺鼻味道。
地牢里没有灯,没有窗,只有一个高不可及的,小小的,拳头大的通气孔。
几缕的银辉从小孔里透进来,然而月光太弱了,还没照到卫尧臣身上,就消失在黑暗中了。
卫尧臣立在这片黑中,几乎是有些贪婪地望着那丝微弱的亮光。
她肯定急坏了,肯定到处托人救他,又是铺子又是家里头的,可别把她累垮了。本来都能定亲了,结果……
卫尧臣苦笑一声,伸手摸了下胸前的玉佩,早知如此,还不如在山东的时候,直接在十三皇子一干人面前拿出来,一早定了是福是祸,也省得拖累她。
嘎吱吱,厚重的牢门从外缓缓打开,黑暗中一道灼目的光亮射进来,刺得卫尧臣眼睛一痛,好一会儿才把手从眼睛上放下来。
来人举着一个火把,狞笑着说:“卫掌柜,走吧,该你过堂了。”
卫尧臣掸掸袖子,脸上没有丝毫惧怕的样子,坦然踏出牢门。
通过狭长逼仄的通道时,不时听到夜审的犯人们尖厉的惨叫声,那声音,活活像从地狱里发出来的鬼号,听得人头皮发麻。
狱卒瞄了眼卫尧臣,见他仍旧面色不改,不由冷笑道:“在这里充硬骨头,哼,等会儿有你哭的。”
走进一间宽敞的屋子,仍旧没有窗户,四面墙壁上点着明晃晃的火把,靠墙是个十字形的木架子,旁边放着铁链、绳子、带倒刺的皮鞭,还有许多不知名的刑具。架子前面是一个燃得正旺的火炉,里面的烙铁和火筷子烧得通红。
狱卒们一个个凶神恶煞,眼神绿幽幽散着贼光,看卫尧臣就像在看一只老鼠。
卫尧臣微微眯了眯眼。
一个身穿大红曳撒的男人是屋里唯一坐着的人,大约五十上下,浑身散发着Yin鸷之气。
他上下打量卫尧臣两眼,道:“我不喜欢折磨人,你只要在供状上签字画押,明儿个就能出去。”
卫尧臣微微一笑,反问道:“你是谁?”
那男人低低笑了两声,一明一暗的灯光中,那张脸更显得可怖,“我姓夏,锦衣卫指挥使。”
卫尧臣接着问:“我明儿个出去,是横着出去呢,还是竖着出去?”
夏琨又笑:“你该问是囫囵个出去,还是零零散散的出去。”
卫尧臣歪头想了想,一伸手,“让我看看供状写的什么?”
夏荏抬了抬下巴,带卫尧臣进来的狱卒忙把供状拿了过去。
卫尧臣皱着眉头看了看:“勾结外贼,泄露京城舆图?原来我这么能耐……我说夏大人,这外贼是谁?要不我先和他对对供词?”
夏荏扯扯嘴角,似笑非笑说:“用不着,你认识,就是宣府过来的那个瘸子,姓……姓沈的那个!若是你不满意,换一个也成,三十多个人,随便挑。”
卫尧臣蓦地沉下脸,“他们都是本本分分的老百姓,把他们放了!”
夏荏好像听到天大的笑话般大笑起来:“听听这口气,进了诏狱,还以为能有人救你?来呀,给他松快松快筋骨!”
狱卒们立刻上前,拧胳膊的拧胳膊,拿绳子的拿绳子,撕扯中只听一声脆响,那块龙纹玉佩落在了地上。
第63章 往事
地上那枚玉佩泛着莹润的光泽,便是铁炉里熊熊燃烧的火光,都无法掩盖这块美玉的光华。
狱卒早已把玉佩捡起来,屁颠屁颠捧到夏荏面前,谄笑道:“还好没摔坏,这好东西自然要孝敬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