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间人来人往的,看见一个女人整天坐在他门口,没准还以为他欠下什么风流债了,若是传到东家耳朵里……
想想就脑袋疼。
卫尧臣Yin沉着脸,“冻死你得了。”
后半夜,雪越下越大了,成团成块在风中飞舞,西北风扯天扯地地嘶吼,细细的风从门缝窗缝里钻进来,吹在脸上,仍是非常锐利。
或许火炕烧得有点热,卫尧臣只觉浑身燥得难受,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对面厢房,栓子鼾声如雷。
卫尧臣披上衣服,提着灯笼悄悄来到大门前,犹豫了好一会儿,慢慢拉开了门栓。
香儿裹着斗篷,蜷缩成一团,脸色发青,嘴唇发紫,头上身上都是雪。
卫尧臣低低骂了声,单手拎起香儿拽了进来。
灶膛里燃起了火,噼噼啪啪的爆着火花,灶台上热气腾腾的,饭菜的香味弥漫了整个厨房。
香儿悠悠转醒,红通通的火光中,首先看到卫尧臣的背影。
和那些大腹便便、脑满肠肥的官老爷大商人不一样,也和那些是男人又不是男人的太监不一样,肩宽腰窄,坚实、有力,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Jing悍之气,竟看得香儿脸颊微微发烫了。
卫尧臣回头望过来,“醒了?”
一碗热热的汤面放在香儿面前,香儿手一顿,不可置信地问:“你不赶我走了?”
卫尧臣抱着胳膊靠在墙上,“你以为我不想?哼,回头你死在我家门口,姓周的还不定怎么讹我。”
香儿红红的脸上立刻起了两点笑涡,愈发显得妩媚动人了。
卫尧臣扔给她一床棉被,“今儿晚上你先在厨房凑合一宿,明天一早该回哪儿回哪儿去,你不回,我把你扔到姓周的私宅门口。”
说罢就要走。
“诶。”香儿轻轻叫了一声,“宣府打起来了你知道吗?情况不好,接连吃了几个败仗了。”
卫尧臣霍然转身,眼睛紧紧盯着她,“你都知道什么?”
“边关急报,可叫内阁和司礼监联手压了下来,这事就几个人知道……快过年了,总得让皇上高高兴兴过个年。”香儿嘴角掠过嘲讽的笑。
“他们想等打了胜仗再报上去,可国库没银子,前线军需都没着落,拿什么打?干爹拼命拉你入局,是想掏姜家的银子补给前线。”
卫尧臣的脸顿时涨得通红,血色又一点点褪下,脸色白得吓人。
香儿颇有几分同情地望着他,“现在你知道了,他虽有私心,可所做的一切最终是为皇上解忧,哪怕查出来他有什么不妥,上头仍有人保他。”
卫尧臣冷笑道:“荒唐,不敢动有靠山的,就拿姜家添补?真想搂银子,抄几个贪官的家,什么都有了!”
香儿劝道:“胳膊扭不过大腿,你斗不过他们的……哥,还是想想退路吧。”
卫尧臣脑子乱糟糟的,没留心她喊自己什么,胡乱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要是能想办法和司大总管搭上线,或许还有转机。”香儿慢慢说,“司大总管和他们不一样,我见过一次,人很和蔼,说我可怜见的,让干爹送我回家……”
“可我又能去哪儿?”香儿低头拭泪,“你大概瞧出来了,什么干爹干女儿,我就是伺候他的。”
“我不是天生下贱,倭寇烧了村子,杀了我爹,糟蹋我娘,我弟弟才三岁,被他们扔进火里活活烧死了!”
她捂着脸哭起来。
卫尧臣转过身,仰头望着黑不可测的夜,任凭风雪打在身上。
“我跟着人们讨饭,被人贩子卖到秦淮河花楼……”香儿断断续续地说,“我早不干净了,不敢求你收了我,只求在你这里暂时避避风头。”
卫尧臣没转身,“这里不行……娘娘庙胡同有个小院,你去那儿住着吧。”
香儿大喜过望,“我绝不给你添麻烦,干爹那头有什么动静我也会告诉你。”
卫尧臣冷冷哼了声,提脚走了。
大雪纷纷扬扬降了一夜,直到翌日巳时左右才停,左右无事,姜蝉躺在热烘烘的被窝里赖着不起,一边翻着话本子,一边吃零嘴儿。
“小姐!”金绣顶着一脑门子官司跑进来,急赤白脸说,“您还在这里悠哉悠哉呢,后院起火了都!”
姜蝉一听腾地直起身,“快,敲锣,赶紧去救火!”
“不是,是卫小九……哎呀!”金绣附在姜蝉耳边一阵嘀嘀咕咕。
姜蝉眼睛瞪得溜圆,“金屋藏娇?不可能不可能,他才不会败坏人家女孩子的名声,要是想和谁在一起,肯定大大方方地上门提亲。”
金绣急得连连跺脚,“张三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说是那女的长得可漂亮啦,他都差点走不动道。送个口信送了一上午,也真有他的。”
姜蝉不相信,“或许是投奔他的亲戚……”
“那更了不得,什么表哥表妹的,最容易出事了。哎呦小姐你怎么就不着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