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南璟坐在对面,对傅嵊的话毫无反应。他早就已经习惯,从他七岁那年来到这个家开始,他已经记不清受过多少辱骂。
张芝玉恨他母亲, 但他母亲已经不在人世, 她一腔愤怒没地方发作,只好发作到他身上。所以她恨他入骨,这辈子恐怕只有他死了才能消她心头之恨。
“说真的。这些年不仅是你, 我也累了。从上小学开始, 家里就再也没有过一天安宁日子。”傅嵊回想往事, 记忆中除了父母无尽的争吵, 母亲歇斯底里的哭闹,剩下的就只有傅南璟住的那间常年见不到阳光的地下室,以及偶尔半夜被皮鞭抽打在身体上的声音惊醒。
他坐在床上浑身冷汗,知道是母亲又喝醉酒,拿着鞭子去地下室抽打傅南璟。她抽一鞭就骂他一句狗娘养的。他不知道傅南璟是没有痛感神经, 还是他早已经关闭了自己的五感。是不是只要关闭了五感,就不会感到痛苦。所以无论遭受辱骂还是鞭打, 他都直直地站在那里, 一声不吭,一句话不说,一滴眼泪也不掉。
他从前明明也是厌恶傅南璟的,后来却一心盼着傅南璟能早点逃出这个家。
所以当傅南璟中考之后, 跟他说,想回B市念高中。他一百个一万个支持。他希望傅南璟逃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回来。
后来高考结束,傅南璟履行约定独自出国,他也真心希望他能永远不要回来,希望他能忘记一切,在国外好好开始新生活。
所以即使到现在,他都不理解,傅南璟为什么要回国。换做是他,他一辈子也不会再回来,他会远离这里的一切,把记忆中所有的人和事都抛得远远的,再也不回头。
傅嵊看着傅南璟,终于忍不住问:“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你为什么要回国?你之前在国外的事业明明已经发展得很好,我一直以为你会在那边好好生活下去。”
傅南璟笑了下,他抬头看向傅嵊,说:“国外又有什么好?傅嵊,你不明白我,我是个没根的人,这大千世界没有一个亲人,在哪里生活其实都一样。”
傅嵊问:“那你为何选择回来?”
傅南璟看傅嵊一会儿,说:“我回来见一个人。”
傅嵊愣一下,半晌反应过来,“小婵?”
“对。”
傅嵊有些后知后觉地恍然大悟,“听我妈昨天说,你现在和小婵在一起?”
傅南璟嗯了声,想到孟婵,他眼里浮上一点笑容,同傅嵊说:“我们已经结婚了。”
傅嵊有些惊讶,但更为他高兴,“什么时候的事?”
傅南璟道:“有些日子了。”
傅嵊真心地为傅南璟高兴,说:“傅南璟,你有家了。”
人家说,有了家就有了根。傅南璟也这样想。他这些日子越发觉得幸福,他有了家,有了想守护的人,他在这个人世间越发有了归属感。
孟婵一觉醒来没有看到傅南璟,担心张芝玉又找他麻烦,随便套了件外套,匆匆忙忙就跑出酒店。
她打傅南璟电话不通,没头苍蝇似的在俱乐部里到处找。
终于走到一间餐厅前的时候,看到傅南璟拎着早餐从餐厅里面出来。
孟婵松一口气,她放心下来,又不禁怪他,走上前去,“傅南璟,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傅南璟一愣,拿出手机果然看到孟婵打了好几通电话。再一看,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拨到了静音键。
他表示道歉,一手揽过孟婵的腰往回走,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拨到了静音键。”说完又问:“怎么出来了?”
孟婵昨晚滑雪摔了太多次,这会儿浑身散架似的疼,她索性没骨头似地靠着傅南璟,说:“我一早醒来不见你人,就出来找你。”
傅南璟道:“遇到熟人聊了一会儿。回来路过这间餐厅看到里面有卖馄饨和小笼包,想着买点回来给你当早餐。”
孟婵低头看傅南璟手里拎着的早餐,心里不由得有一丝甜,她不由得扬起笑容,一边靠着傅南璟回酒店,一边说:“一定是昨天滑雪摔太多次,我现在浑身疼,感觉手不是手,脚也不是脚,感觉浑身都要散架似的。”
傅南璟揽着孟婵进酒店大厅,说:“你头一次学滑雪肯定要摔,休息两天就没事。”
孟婵点点头,又道:“但是学会以后意外地好玩,等过一些日子再冷一些,我们再来一次吧。”
傅南璟道:“下次带你去更大的滑雪场。”
孟婵高兴地拍掌。到电梯口,她抬头望住傅南璟,忽然非常认真地说:“傅南璟,谢谢你。我这两天玩得很开心。”
傅南璟看她,反问:“那你打算怎么谢我?”
孟婵笑,踮脚凑近傅南璟耳边同他讲一句悄悄话。
傅南璟低眸看她。孟婵脸有点红,觉得傅南璟看她的眼神很危险,于是赶紧矮身从傅南璟怀里出去。离他半米远。
傅南璟不由得笑了,正好电梯下来,他拉她进电梯,重新搂住她,“你躲什么?在外面,我还能就地办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