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比我要小一些,身上却有一种莫名的长辈氛围,我挠挠头:“我的情况比较特殊……对了、你家住哪?等我们出去以后我可以去找你玩。”
“家……”她皱起眉头,“……住在蛇尾村。”
“没去过……”我说出口后又觉得这个名字在哪听过,想了又想才想起它的出处,“但是我nainai小时候在那里住过!”
她的脸突然冷了下来,好不容易变得缓和的空气又凝结起来,“是吗?那你nainai是个坏人呢。”
“欸——她绝对是个好人!”我立马反驳。
“哼,那你倒是说说她的名字让我听听。我在蛇尾村可没见过一个好人。”她勾起嘲讽的笑,斜着眼睛看着我。
“她叫江月溶、江月溶!”我觉得今天已经重复过好几遍她的名字。
女孩嘲讽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将本就很圆的眼睛睁得更圆,“……你是说……我?……你nainai……是我?”
第25章 *在月溶眼中
从十岁那年起,我便知晓了我今生的全部命运。
那一年我自愿将身体出借给珂琉大人,之后在毋山上遇见了自己未来的孙子。他听说我是我就扑过来哭哭啼啼地说对不起我,在我辞世前和我闹了脾气,因此没有见到我临终前的最后一面之类的事。
于是我被迫知道了自己的大致死期,以及走的很突然以至于没有什么痛苦这回事。算了,这也不算太差。
“好了好了,我现在已经知道并且提前原谅你了,可以多说说我活着时的事情吗?”
然后这个便宜孙子真的和我说了很多,比如我的丈夫走的很早、我的儿子儿媳也走的很早的事。
……我的人生里,难道就没有一点好事了吗?
我是被拐卖到蛇尾村的。虽然被拐的记忆已经很不清晰,但我明白我是被拐卖给那户穷人家做童养媳的。
等我长到再大一些,就开始试着逃跑。后来我才发现整个蛇尾村的人都是共犯,他们互相监视自己买来的妇女儿童。所以我的数次逃跑所获的成果不是一顿毒打就是两顿毒打。
不过我觉得比起夏天在炙人的灶台前烧火、隆冬里去河边洗一整家人的衣服,挨打要好得多。所以我还是逮到机会就逃跑,即使我对“逃出去”这件事已经不抱任何希望。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我也许是希望自己被打死的。
直到我听到有个妇人在吓自己的孩子,说是“如果在毋山上听到有人喊你的声音,无论如何也不能回头。回头的话,就会被珂琉大人带走。”
我本不是盘蛇地区的人,那是我第一次听到“珂琉大人”的名字,他的形象在我心中无疑是高大的。
我想要被带走。不管会被带去什么地方——总不会比在蛇尾村更糟了吧?
于是在下一次的逃跑中,我选择了毋山的方向。
与每一次逃跑一样,身后总有凶猛如罗刹的男人女人在追逐。
——也不一定有那样凶猛,那只是十岁的我眼中所有蛇尾村村人的共有形象罢了。
而当我踏入毋山的边界,那些食人的恶鬼又变成了渺小的毛虫。他们的行为是那样懦弱、声音是那样虚伪,他们不敢踏进毋山一步,只敢假情假意地劝慰我回去、恐吓我再上前一步就会被珂琉大人带走。
我第一次在逃跑中有机会回头:“还有这样的好事?”我摆出胜利的笑容。
毛虫又变回食人魔,气急败坏地对我叫骂。那些骂声被呼呼的风吹的零落,组不成一个像样的词组。我回身向前,再也不回头——除非珂琉大人出声叫我。
那时的我笃信,从我踏入毋山的此刻开始,我的人生就由不幸转为了幸。
直到遇到那个孩子,我才发现这不过是我的离谱误会罢了。
然而机智如我怎么可能轻易对命运屈服?
心如死灰只有那么一瞬间,我望着那个许是我孙子的少年天真的面孔,轻而易举地套出了他爷爷的名字——那个将我再次带上不幸道路的人的名字。
我已经明白,眼前的少年是命运赠予我的、足以改变未来的礼物。
我绝对不会辜负这份厚礼,绝对会避开那个人,换一个不那么悲惨的人生。
在扰乱时空的狂风再次刮起之前,我认真地对少年说了“再见。”
——再见,我那在修正后的未来中将不复存在的血亲。
***
现在回想起来那一天仍旧是我人生中最为高光的一天——我遇到那个名字被深深刻在黑名单里的那个人的那一天。
什么“这个人会给我带来不幸”早被我甩到一边,我的脑中满是“我居然有和这个人在一起的可能性”所带来的冲击感。
我幼时在毋山遇到的孩童确实是命运赠予我的礼物——如果不是那个预言的存在,我就不会有接近那个人的勇气。无论怎么看他都不是会与我这种普通人类产生关联的人。
如果是和他在一起,即便只能有一天,又怎么能说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