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酒入喉,她已品尝不出滋味。这副介乎生死之间的躯壳还不知道能支撑多久。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期待着她的死亡。
婚后阿箬和聆璇度过了一段相当平静的生活,而在这段日子里,有源源不断的流民逃难到了沧山脚下。阿箬庇护了他们,他们则为阿箬提供了外界的消息——某某诸侯国前些日子又清缴了哪个仙门、某某城池一夜之间惨遭屠戮、某某诸侯与某某仙宗议和、某某妖前些时日在战场之上又与人类的军队起了冲突。
阿箬总是默默地听着这些情报,不发表任何的看法,直到有一日她听说,皇帝死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阿梧只是个普通人,他没有然渟的血脉庇佑,却偏又主动站到了风口浪尖,以凡人之躯统帅千军万马。
皇帝的死让九州大地上的凡人一度陷入了惊慌。数千年来,他们习惯性的臣服在然渟一族的脚下,而当天子死去的时候,他们这才发觉,由于之前数百年来的皇室内乱,这片土地上已再没有了然渟一族的子孙。
于是他们愈发迷茫,在迷茫之中损失惨重。最终有人痛定思痛,在没有皇帝指挥的情况下,抄起刀剑自封为王。
阿箬也被推举成了新的王。
这时她的名字已经传遍了人世,所有人都知道沧山山脚有个神秘女子,她掌握着可怕的力量,身后跟随有百万雄师。
百万雄师?阿箬站在聚落——现在已经被修建成了一座宏伟的城池,她站在城墙往下眺望,看见了密密麻麻的人群。不知不觉之间,她已收容了数十万的人。
这些人中有部分畏惧战争,只想在世外桃源宁静度日,也有些人在战乱中失去了亲族,他们来到阿箬这里只是为了休养生息,随时预备着复仇。他们推举阿箬成了他们的王,甚至希望阿箬可以做这新时代的皇帝,率领着他们继续战斗下去。
阿箬想起的却是很久之前她在紫清殿问阿梧的那个问题,战争要多久才能结束呢?
阿梧回答了什么她已经忘记了,总之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时间过得真是快啊,一眨眼,将近十年的岁月就这样流逝。十年里她不知看了多少回花荣花谢,十年,被她收养的孩童都已长大成人。
作为凡人,她原本该对光Yin的流逝敏感。可是这具不朽不腐的身躯模糊了她的感官,以至于她竟然忘了,十年已经匆匆过去。
“我不会做皇帝的。”她开口推拒。
“可您纵然不愿意接过这担子,您在我们心中,也早已是当之无愧的皇帝。”劝进的人们说。
阿箬那颗已经不再跳动的心脏隐约一颤,她意识到了这些人说的没错。就好比她过去一直坚持自己是个普通人,然而就算她再怎么坚持,她是云月灯转世的事实也是无法更改的。
那日她回到了自家的住宅,聆璇与她一样,纵十年沧桑,面容仍无半点衰老之态。阿箬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他正陪伴着几个邻家的小儿玩闹。
“你回来了?”在听见阿箬的脚步声后他站起,他穿着粗布短褐,头上歪歪扭扭的插着方才小孩胡闹戴到他发髻上的花。
孩子们争相恐后的跑过来唤阿箬“大人。”而后又嬉笑着散去。阿箬走到聆璇面前,耐心的为他整理发鬓,“你很喜欢这些孩子吗?这些天我总见到你与他们玩。”
“算是喜欢吧。”他说,“过去并不喜欢,可是现在我很喜欢他们。我算是发现了,‘喜欢’这种感情就好像春天里的花草,种子埋在地里,时机到了就自行发芽生长,不知不觉便开出漫山的花来……我对你的喜欢,便也是这样的。”
曾经不懂七情六欲的人,现在居然能够一本正经的和阿箬说起感情之事。
阿箬听过之后不由的笑了起来。
她早晚有一日会死的,鬼蛛娘的法术让她以活尸的身份存在,但她不会一直不人不鬼的活着。总有一天她的身躯会腐朽,会化作白骨。而那时她的魂魄将脱离躯体,堕入幽冥,等待下一世的轮回。
而在这一天到来之前,她必需要去完成一件她早就该去做的事情。
她在那天夜里悄悄告别了聆璇,登上了沧山。
沿着七千年前云月灯走过的那条路前行,越往高处,风雪越寒。最后天地间只剩白茫茫一片,她抬头看着连成一色的山与天穹,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孤寂。前路好似没有尽头,一重复一重的山,山中没有任何的活物,天地之中只有她孑然一身。
不,还是另一个人的。
鬼蛛娘从空中跃下,他们已经有很多年未见了。聆璇封印了罹都之后,她也跟着出来,之后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这些年,你一直在沧山一带徘徊么?”
“是啊。”孩子模样的魔尊埋怨道:“哪里都在死人,可你也知道,我最厌恶的就是死亡。所以我只好留在沧山,至少这里干净。”
阿箬点头,“我也厌恶死亡。可是死亡永远无法避免。旧事物死去,方有新事物诞生。”
“那么你今日来找我,是为了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