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此离开了紫清殿,走之前她听见已经变得陌生的少年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被烧死那也无所谓啊,我认识的一位故人曾经告诉过我,这世上不该有永生不灭的东西。”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阿箬就明白,她和弟弟,此后大概再也没有办法相见了。
离开上洛之后,阿箬继续往前走,漫无目的却又并不迷茫。她走到哪里,就随手帮助哪里那些身陷危难的庶民——就好像最初的云月灯。
七千年前,当云月灯也还是个少女的时候,她就这样流浪在九州大地,拯救着她眼前所能见到的苦难,而后思考着济世的最佳出路。
阿箬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模仿云月灯,不过也许这也不算模仿,这只是良心尚存之人的本能。
聆璇始终跟在她的身后,不干涉她的一切行为。
时间久了,有一则传说渐渐的随风吹遍了许多地方,人们都说有一个身穿素色衣衫的女子穿梭在战场之间,她形如幽鬼,却心怀慈悲。只要见到了她,不管是在多么绝望的境地之中,都会得救。
某日阿箬见到了天衢阁主,在一座荒废的城池。
战乱首先爆发于天衢阁弟子和上洛权贵之间,然而天衢阁主实际上却早早的就离开了战场。天衢阁中那些依仗他的声势而在上洛为所欲为的弟子们杀死,皇帝指挥着群妖将这些平日里看似仙风道骨的家伙撕碎,吊在城墙上,而天衢阁主也无动于衷。他出世隐居,谁也找不到他。阿箬见到他是出于偶然,不过这偶尔或许也是天衢阁主刻意为之。他想要见阿箬,想要和她聊聊。
阿箬没有在他身边看见那个总在他身边的红衣侍女,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朱红色的瓷瓶,阿箬问他瓶中是什么,他淡淡的回答说,“是骨灰。”
阿箬并不知道这是谁的骨灰,不过是谁的都无所谓了,乱世之中死去了那么多的人,无论死者生前是富贵或是卑微,死后他们都将化作尘土。
“你在这里做什么?”阿箬与他并肩坐在残破的城墙上,眺望着远方的日落,“你不应该去想方设法杀死现在皇帝,然后赢得天下么?”
“我要天下做什么?”天衢阁主苦笑,“我是修道之人,修长生、证大道,俗世的功名利禄,与我无关。”
“你过去可不是这样表现的。”
“我刚才所说的,的确就是我的真实想法。”
阿箬扭头看着他,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种仿佛超脱世俗的神性,这种神性,像极了那个堕魔的人类。
“你和曈,究竟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的师父。”
这个答案并不让阿箬意外。
“你们师徒俩,一个在罹都引发混乱,一个在人世搅动风云,都是灾星。”
“灾祸之后才会有新生。”天衢阁主笑容温和平静,“你见到过人类的未来吗?我见到过,在你看来,你的族群孱弱不堪,可我知道,人族早晚有一天会强大起来。你们的rou身脆弱,可你们有朝一日也能够飞天入地,能够掌握抬手间便毁灭世界的力量。”
“真的?”
“真的。只不过你们要走到那一步,需要抛弃你们现阶段所依赖的神、所信仰的巫、所臣服的皇。”
阿箬看着荒草中的白骨、战场上的短剑,唏嘘道:“这一过程,还真是疼啊。”
“的确,是很疼。而这样的疼痛还会有很多次。”善于卜算天机的修士浅浅一笑,“人族将会兴盛,但这兴盛不是长久的。这一族群还会经历种种劫难,一次次在劫难中走向毁灭,又一次次的从灰烬之中重生。但这些都与你无关了,你不是已经死了吗?”天衢阁主看着阿箬苍白的面容,“你既然是个死人了,何苦去理会别人的生死?你不入轮回,执着的徘徊于这世上,所求的到底是什么呢?”
阿箬并不回答,她眺望着远方,眼神空茫好似在发呆。聆璇站在她的身后,如同沉默的影子。
“看来你还是没有办法放下你的族人。”天衢阁主了然的收回了目光,轻轻摇头,“你想效仿云月灯么?以一人之力做干涉历史洪流的伟人?”
“……不,我不愿意。”她清晰而又坚定的回答,“阿箬是阿箬,云月灯是云月灯。她选定了一条路,但这不意味着我就要走她选的这条路。更何况七千年过去,你们怎么知道,现在走得这条路,就是云月灯最初选的呢?七千年,数百代传承,也许脚下的道路早就出现偏差了。那么这时顺着这条走偏了的路向前,焉知不会通往深渊?就算这条路未有偏差,那么,我又怎么知道,云月灯选的路就一定是对的。”
“云月灯的计划是搅乱天地间流动的灵气,从而使神魔妖魅这些实力远强于人族,可能会威胁到人族的族群凋亡。她的法子的确不适用于现在了,因为战乱已经发生,而凋亡需要成百上千年。毕竟你就算是将一朵花从枝头摘下,看它枯萎都还需要好些天呢。就算是云月灯本人还活着,都不能解决眼下所经历的痛……不过我很惊讶,你居然敢于质疑云月灯。”天衢阁主淡淡的感慨,语气中听不出是赞许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