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洛喝得很慢,因为之前被旱魃掐住脖子伤了喉咙而难以顺利将药咽下。
但是拼尽全力地喝完了。
要好好喝药,喝了药才能尽快恢复。
他受过那么多伤还能活到现在,就是因为无论多苦的药都能喝得一滴不剩。
旱魃每天一有空就抱着他喂各种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药,什么颜色的都有,他也全喝得一滴不剩。
不肯杀了他,又不肯放了他。
他手砸门、发出声音,被捂住嘴拖回床上。
背对着旱魃沉默地躺了几天,到了今天旱魃才给了他一张地图。
蓝色的点是石窟的位置,黑色的点是地牢的位置。
隔得很远。
他走得不像之前那样快了,但是总会到的。
殷洛小心把地图收起来,又养了几天伤,能如常行走了就摔了碗,把瓷片比在自己颈间。
旱魃向他靠近一步,他把瓷片插得更深些。
然后穿好衣服、推开石门,走了一会儿,听见身后旱魃在愤怒地嘶吼。
他时间不多了。
他还没来得及。
第69章 溃不成军(十五)
“龙!真的是雨!我长这么大, 第一次淋到雨!”
应龙有司雨之能,偶尔女魃法力失控、一不小心暴走, 凶犁土丘都会哗啦啦下好大一场雨。
躁动不安、灼烤大地的腾腾热气就渐渐被驯服在淅沥雨声中。
偌大荒丘第一次下雨的时候,女魃高兴得光着脚在雨里跑来跑去。
她秀丽的头发也shi了、Jing致的裙子也shi了、素雅的妆面也花了,原本干净的脚上全是污浊的泥泞,比起天女像个体面全无的疯婆子。
面上倒是开心的。
这显然并不是她第一次淋雨。
第一次是在弱水以北,可她那时一心求死,被一场大雨淋shi了自焚的火苗,后来也不愿再提起。
她不愿意提起, 应龙也无意再提。
应龙手里提着一壶酒, 远远地看着她。
她跑了一会儿,停了下来, 看了看自己被打脏的裙摆,转了转,发现还能转起来,就对应龙说:“龙,我给你跳个舞吧。这么好的天气,最应该配一支舞!”
她是天上神女, 舞姿是很好看的,寻常人无缘得见。应龙喝下一口酒, 看见越来越多淤泥随裙摆飞舞溅到她的身上。
待跳完一支舞,她半截裙子都脏掉了,只顾得上擦擦脸上的泥,就急着雀跃地问:“我跳得好看吗?”
应龙说:“很好看。”
她听罢又得意地转了几圈, 转完乐极生悲地打了好几个喷嚏。
应龙就止了雨。
她第一次心无旁骛地体验了一场雨,激动得不惜弄脏自己的裙子,甚至觉得未来的日子也没那么难过了。
可在之后几百年的时间里, 偶尔在雨里跳舞竟然就是她在凶犁土丘上唯一的消遣。
应龙的伤势恢复情况很糟糕,花了好几百年才勉强将她体内的致旱之力抑制了半数。
荒犁土丘上什么都没有,别说活物,经常许多天、许多天,任何声音都听不到。
漫山生长着的都是寂寞。
女魃也很难想象,这样凶名远扬的上古神祇,竟然就这样常年累月地蛰居于这样一片荒丘之上。
她起初待着觉得有些无聊,因为应龙不善言谈,就自己养成了自言自语的习惯。
日子久了,竟然也习惯了。
而应龙对这座荒山简直不能用习惯来形容。
风从他身上刮过,他蜷缩在石台上,紧闭着双眼,简直变成了凶犁土丘的一部分。
在没有需要做的事情的时候,哪怕醒着,应龙也可以一动不动沉默许久,仿佛连下一秒该做什么动作都不知道。
他就像这座荒山。
——但他也不全然是荒山。
到了夜晚的时候,应龙就会化成原型,趴在水潭里看天。
他一身漂亮的鳞片被水打shi了,荡着比水波更柔情潋滟的光。
长长的尾巴翘起来,搭在水潭边上,一晃一晃的。
女魃也跟着抬头看天。
黑漆漆的天幕,细碎璀璨的星辰,圆圆的月亮。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呀。
可是应龙就能一看一整晚。
眨也不眨地看着,轻轻摇曳的尾巴在水潭里藏了很多很多秘密。
应龙在看什么呢?
“龙,再过几百年,等我的致旱之力完全被压制了,我们去游历人间吧,我还没见过人间真正的样子呢。”
“人族那帮笨蛋,胆敢这么误解本天女,等我恢复了,一定要多整整他们!”
“我要去偷他们的麦穗、吓跑他们养的鸡、画花他们的衣服。换季的时候,我先晒他们一会儿,等他们出了门,你再下雨,淋他们个落汤鸡。让他们知道,本天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