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了吹自己手上因方才动作所沾的细沙,漆隐施施然继续往前走了。
那物倒并非不好,只是她不准备留。
晚霞落尽时,雨声在沙漠响起,有嘈杂的街道出现,人来人往,她的脚踩在雨中,没有一个人扭头看她。
这里的夜间生活似乎很丰富,哪怕是下雨的天,穿着薄纱的女子也是往来不绝的,她们裸着长腿,云鬓半坠,与身旁的人耳语着,聊到兴处,当即便从怀中掏出酒樽,借天一痛饮,然后脸生红晕,神色缥缈,晃到卖饰物的店前,模糊地说些俏皮话。
“我不喜欢玉。”
“好。”店家把藏箱底的玉都拿出来,全摆到那不喜玉的女子面前。
女子笑了:“我不买玉。”
店家把玉装到盒中,递给女子,女子说着不买,手中却是掏出金叶,笑着走了。
漆隐看着这一幕,她躲到房檐下避雨,同样避雨的人冲她怒斥:“滚到雨里去,休占我们的地方!”
“好,我喜欢雨。”漆隐道。
避雨的人们上下打量她一下,漆隐没动,也没去雨里,她先前那句“好”就像假话,但人们对着她的假话,竟然笑了。
再没人说让她去雨里。
漆隐打了个哈欠,她有些饿了,便问:“这里最难吃的店是哪家?”
“东面,挂着红灯笼那一家。”
这里的所有店都挂着灯笼,漆隐扫了一眼,往西面不挂灯笼那一家走去。
人声鼎沸的,只是在疑似的店门口站了一会,扑街的菜香便已令人食指大动,果然是这家,漆隐微微睁开自己总是带着困意的眼,有些麻烦啊,本来该去活死人城的,没想到中途还有个讹城,这里的人都不说真话的,或者不是不说真话,而是爱说反话,究竟是哪种?要是谎言,谎言中便该掺杂真话,若是反话,倒无所谓真假了。不过想想讹城的名,这显然不是光说反话的城。
眼前这家店,虽然闻着不错,却不像是寻常的味道,漆隐坐在地上,对着店的招牌假寐。
“都进来看看啊,今日老板高兴,有极贵的菜要当着大家面展示!”
“多贵?”
“想不到的那种贵!”
众人闻言一拥而进,漆隐也跟着走了进去,她夹在人流中,捕捉着每个人的神情言语,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方才小二口中那个展示是真的,极贵却是假的,讹城的人,话里不一定全是假的,但一句话却不可能全是真的。
意外情况下,他们的真话会多些,可现在不是意外情况,因为他们的眼都饱含笑意,夹杂着嘲弄的、奚落的、甚至暗爽的。
言语会假,神情也会假,但漆隐的眼哪怕常年闭着,也是较大多数人锋利的,所以她知道,这是在真笑。
几层楼围满了人,他们盯着中央的台子,那里拉着红幕,鲜艳夺目的颜色,不像是漆染的,倒像是血浇的,有炙烤的味道顺着红幕溢出,被烤者大概真是极贵之物,rou质鲜嫩,肥瘦有度,庖子也是高手,所用之木概为西山赤梨,不光果有梨香,树更是有梨香,只是西山遥远,从讹城出发,千里马大约也要走上三十日,这三十日如下雨,赤梨木为水所浇,香便散尽,如此,开始便需爱护,一路免于雨水酷晒,赤梨方是它原本的味道。
漆隐吸着前方飘来的缕缕淡香,她明白,这木不是千里马送来的,因为千里马没那么快,这种淡而浓郁的香,是赤梨木方被砍下才能散发的,超过十个时辰便不是这味了,她熟悉此事,是因为她有阵子常常吃赤梨,便往返于西山与蒲牢之间,她的速度当然快,但这讹城中,竟然也有快者,往日未曾听闻,不知是怎么来的。
吹散身前的梨木香,漆隐听着刀子割rou的声音,刀也是好刀,这么锋利,恐怕割下她的rou都不是没可能的事,有衣带摩擦声响着,漆隐的呼吸渐渐平稳了,她明白,这场事与自己无关,因他们展示的,是吃rou,人的rou。
“大家看好!今日的羔羊要现出身形了!”
红幕突然大开,整个天地在一瞬间充满了血淋淋的红色,下一刻,台中事物已映入眼帘,人群响起了惊叹。
漆隐也睁大了眼。
她果然看见了人,一个只着片缕,披发被绑在台上的人。
庖子正掰开他的嘴,将刀伸进去,割下他的舌头,小小的一片,颜色很好看,漆隐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舌头,也未见过这种光,好多的,比那个处于天地正中的大道还多的光。
全在那个缺口倾泻着。
“啊……”她轻轻地叹息一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被捆的人。
他的舌头被放在木炭上烤,他的rou被一片片割下,烤好的rou被庖子随手扔到空中。
“都尝尝他的rou,他娘是个贱人!骗了我的钱,说是把他留下用来抵押,如果不还钱,她儿子便是我的,我可以对他做任何事,”庖子扔了刀,将手贴到那人鲜血淋漓的手臂上,撕了一块rou下来,然后放在嘴里,生生将其嚼碎,再吐到地上。
“呸,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