履癸却突然大笑起来,他似十分开心,状若癫狂。
“若是这样,也好。”
“誓将军。”在这一刻,他不再直呼伊尹的名字了,而是将称呼换成伊尹最早的那个名字,像是在对着另一个人悄悄说话,“孤早知自己凶多吉少,对自己的生命早已经不再抱有希望。但妺喜,”他看一看我,“你给她易了容,便是不想让商帝看到她的模样,你是想要保护她的。无论如何,她总是你妹妹!你说过的,她是你的师妹,你要好好照顾她。孤请求你,让她好好活下去。”
脑后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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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一个梦。
一片苍茫的雪地里,我跌跌撞撞的走着,也不知行了多久,终于看到一个人影。
她佝偻的拄着拐杖,满头银丝,面上被岁月无情地刻出伤痕。
她是谁?
我忍不住在心中问。
我就是你啊。她微微笑着,十分端庄。却不知为什么忽然咳嗽起来,她以手握拳,挡在唇边。
不,我不信!我绝不信!
这样一个苍苍白发的老妪,怎么会是我?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仔细看,我的手那么光洁白皙,那么柔软,绝不是这个手背上青筋条条鼓起,有密密麻麻的黄褐色老年斑的人可比的。
你别不信,我就是你。她依旧在笑着。这就是你老了的样子,妺喜,你在害怕吗?
不,我跌跌撞撞向后退去,我不信,我绝不信!若我当真成了这样,宁可死去!我绝不接受自己变成这副模样!
我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去,想要远离这个老妪,可她却一步一步的逼近,就在我将要绝望的时候,身后突然抵上一堵温暖的墙。
我转身,这个佝偻着背的老叟,又是谁?
我惊疑不定的看着他。
他却朝我张开了双臂,似要拥抱我。他的面容那样熟悉,我同他相处十余载,他的样貌早已经刻在我心底最深处的地方。
可是他老了。
他的身上不再有我所熟悉的龙脑香味,他不是履癸。
我这样告诉自己,根本却说服不了自己。
我忽然想起来,他在被商帝子履流放至巢湖的路上,不,甚至在更早的时候,早在他在带着我奔波流离的路上,他便再也无力负担起那只属于最尊贵的帝王的昂贵的龙脑香了。
他是身无分文的被伊尹亲自动手,用铁链将手缚在背上,套上了重重的枷锁一步一回头的去往巢湖的。
那个时候,我同他之间没有交流的机会,可我却知道,那时的他,早已忘却了死亡的恐惧和对即将到来流放巢湖的阶下囚的苦楚,即便对于一个帝王来说,甚至是一个普通人也无法忍受的酷刑。
同样的,在那个时候的他的心里,也没有我同他即将分离的痛楚。
因为他知道,伊尹对我,总是会留有几分余地的。在他的想法里,因为我曾经和伊尹有过一段不可言喻的孽缘,所以,这个后来声名赫赫的大将军,即使我和履癸为他所俘,成为了商帝的阶下囚,伊尹也会善待我。
此刻,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微笑着站在我面前,他开口,声音依旧是记忆里的样子,洪亮,又带着浑厚,还有几分中气十足。
第157章 结局
妺喜,多年不见了,让孤好好地看看你。
我颤抖着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他的脸,履癸,是你吗?原来不知不觉,你我已经分离那么多年。履癸,你怎么老成了这个样子?你究竟在巢湖经历了什么?
可我说不出话来。
一个失败的、被自己的子民联合起来所推翻的帝王一朝沦为阶下囚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我不敢想象。
正如我在伊尹后院待的那些年,也不过是数着日子等待死亡罢了。
履癸忽然不再笑了。他似看到了什么东西,表情变得那么出离愤怒。
他指着旁边一团小小的Yin影,我看得到他眼里的Yin翳和无声的质问,这个小东西,他是谁?
我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有些远,我看不清,待要走近时,却被履癸的大掌狠狠拉住。
他哆嗦着,颤抖着,喘着粗气,那么出离愤怒的样子。
他将我按在原地,自己大步走过去,将那一团小小的东西拎过来。我定睛看去,那是一个小小的嫩绿色的襁褓,上面绘满了鲜嫩的纸莎草。
那是苏夏照顾我的时候,闲来无事,帮我做的襁褓。
这个襁褓带着那么熟悉的味道,以至于我不敢去看襁褓里那一张晶莹的小脸。履癸带着怒气,苍老的手哆哆嗦嗦的将那张小脸露出来。
那是我的茂儿。
履癸那张严肃的脸忽然笑了,那些因为常年忧心而产生的深深的皱纹似乎突然都消失不见了,他的笑如冰雪消融般,他问我:这是我的孩子?
这么多年来,所有人都以为我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可是谁也不知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