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喊孩子们坐过来,把他们都聚好了,再来帮爷爷分饭菜。”
有个少年撸着袖子道:“你俩去喊,我在这帮爷爷……”
“不行!”他的话音未落,老人的拐杖重重在地上砸了一下,那慈祥的脸上一刹那飘过了深沉的Yin翳,沟壑里写满了隐怒的杀气。
少年们都吓了一跳,一个个面面相觑,垂着手不敢说话。
老人深深地喘了片刻,再抬头时,露出个愧疚的笑容:
“爷爷被宋先生说了几句,不大好受,你们别往心里去。”
提起宋先生三个字,少年们立刻垂了脸,一个个噤若寒蝉。只有个年纪大些的、壮着胆子颤声问了句:
“您不是去找菜贩子大哥了,怎么又碰见宋先生了?他什么时候回来?是否还要再晚几日。”
老人沉沉的眸光便缓缓抬起来,落在少年脸上的时候,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陌生沉冷。然而老人的脸上却扯开了一个笑容,仿佛一层皱巴巴的面具:
“他恐怕……要很久很久,不会回来了。”
一刹那间,少年们的脸上有了喜悦的颜色,然而他们不敢说话,只压抑着眉梢眼角的开心,互相扯了扯袖子,往大堂里跑:
“爷爷先忙,我们去喊孩子们。”
老人朝他们挥挥手,裂开一个笑容,笼在Yin影深处、宛若一道深渊的裂口。
……
“大档头,就是这里了!”
番子们循着拐杖和脚步的痕迹,停在紧闭的院门前。大档头抬起了他兰草般纤长的手,立刻有几个人上去,狠狠踹在大门上。
门栓呜咽了一声,勉强支撑着大门,然而薄薄的门板却经不住番子们的折腾,咔嚓一声就翘起来一块,便有番子伸出手,一下顶开了门栓。
段澜正要拔刀,却被大档头按住了:“进去看看情况再说。”
银灰的衣摆在风中一闪,大档头已然走进了大堂。他领着带刀的番子们闯进黑影里时,几张拼起的桌子边,孩子们捧着碗,一个个睁着葡萄似的大眼睛,看向他们的时候全然是好奇。
只有为首的几个少年瞬间变了脸色,他们从桌下抽出刀来,这就要上来拼命。
大档头冷笑一声,立刻有番子上去制住了他们。
段澜的声音很快从小厨房里传来,他举着个麻布袋子冲出来,袋子上还有烧焦的痕迹,显然是他从火堆里抢出来的。
他解开带子的封绳,里头是黑漆漆挤在一处的药丸。段澜朝大档头挑挑眉:
“灶里还有许多,可惜全烧了。”
大档头拈起一颗,放在鼻间嗅了嗅,眸子微微闪光:“是‘故峰雪’,先拿去诏狱,每三日给那些天女吃一颗,应该能撑一阵子。”
番子接过袋子,段澜便用大拇哥点了点厨房的方向,微微皱起眉:
“那老头没了,服毒了。”
大档头轻轻叹了口气,衣摆被人扯了扯,他低头,是个四五岁大的小胖子。
小胖子一边把油乎乎的腊rou往嘴里塞,一边用另一只油兮兮的小手晃着他的衣摆:
“美人姐姐,我们爷爷怎么了?”
大档头在那nai声nai气的撒娇里皱了皱眉,本想扯回衣襟来,但看见小胖子满是迷惑的眼睛,他便只能叹了口气,弯腰下来:
“爷爷睡着了,跟哥哥去别的地方吧。”
小胖子懵懵懂懂地点点头,有个被番子制住的少年大喊:
“不要跟他们……!”
然而少年的话并没有说完,他的脸色骤然变了,弯下腰的刹那,一大口温热的血喷洒了年轻的番子满头满身。
年轻的番子在那血雨里一愣,伸手拉住他的时候,分明有些慌了神:
“你怎么了……”
番子的大喝被一阵阵哭喊淹没,一个个年幼的孩子忽然捂住了他们的腹部,有人伸手朝番子们大喊:
“疼!肚肚疼!”
另外两个少年睁大了眼睛,他们挣扎着从番子们手下脱出来,朝着弟弟妹妹们扑过去。
然而不到半路,他们便大口大口吐着殷红的热血,踉跄着倒在了桌边。
大档头和段澜同时发出了怒喊:“叫大夫!立刻叫大夫!”
番子们凌乱的脚步踩过孩子们的鲜血,大档头只觉得衣摆一松,他低头,小胖子躺在血泊里,他rou乎乎的小脸皱了起来,大颗大颗晶莹澄澈的眼泪滚出来,那鼓鼓的小肚子被胖手捂住,整个人蜷着、像一只毛茸茸的小熊。
“疼……”
小胖子细细的哭声从他小小的胸膛里挤出来,跟着涌出来的是大口大口的热血。大档头一把将他抱进了怀里,拍着他的背心,急急地往外冲:
“没事了,你就是贪嘴吃坏了东西,吃了药就好了。”
一片片温热在他肩头漫开,但肩头的重量却忽然一松。
蜷成小馒头的拳头松开了,他不会抱孩子,于是那小小的身体就从他臂弯里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