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他手上虽然还戴着铸金扳指,但那枚是假的!皇上赐下那金扳指前,为求恪王一世平安,曾通过妾的父亲,请禅友大师无崖于虎睛深处、毫厘之间雕刻了一首七绝禅诗,唯有取晶镜方能得见。”
“此事唯有皇上与妾家中知晓,并未同恪王诉说,且无崖技艺世间无俦,他过世后,世间再无大师功,眼下只需将恪王手上的扳指拿来用晶镜放大比对,一看便知!”
皇上Yin沉沉地盯着荣妃手中那一点碧绿,死死掐住了手里的念珠。姬倾却从容上前,玉质冰雕的脸上显出些迟疑神色:
“皇上,臣命大档头带番子们一路追查逃脱的鬼虏jian细时,曾遇到贼子追杀。这群贼子皆使用前年宫内特供的鸟铳、且训练有素,臣令人核实他们的身份,竟是恪王府守卫。”
他朝皇帝抱拳躬身,容色肃正:“皇上,臣请彻查此事,以防贼子打着恪王的名义,为祸大胤、令皇家蒙羞!”
谢太傅亦慢慢悠悠地拱手劝道:“督主此言有理,还请皇上召恪王前来,比对一二便知。”
“不必召见了,我已到了。”
拖长的声音带着笑,像一匹凉冰冰的丝绸在夜色里坠下来。殿前传来小太监们急促的声音:
“殿下,您不能这样闯进去。”
然而高挑的青年冷笑着踹开面前几个人,他闲庭信步似的走进来,黑色衣摆拖曳在暗光沉沉的地面上,随着他的步幅摇晃舞动、像一片迫近的夜云。
他一甩衣裾,噙着笑跪下来,衣袂在地上绽开碎光星闪的黑色花朵,一如他飞挑的眉眼,张狂而恃艳无恐。
他取下手上的铸金扳指,两指一弹高高飞起,划过一道绚丽的弧线,当啷一声落在太傅的皂靴前,旋转着铛铛作响。
“太傅拿去验吧。”司仲瀛懒散地跪着,眼梢唇角的弧度皆是散漫:
“这扳指,的确是假的。”
宸妃的啜泣声骤然停住了,太傅盯着面前的扳指、似乎错愕得不知该说什么。姬倾垂着眼帘,安神定气、眉目如玉。而荣妃鲜红的指甲狠狠扣在光滑的地面,发出令人骨酸的怨恨摩擦声:
“你居然承认了,你告诉他们,是你害了陈家!你才是那个祸根,这一切都是你逼迫陈家做得!”
皇帝沉沉的脸上隐现着雷霆风雨,他一颗一颗掐着珠子不说话,大殿复又安静下来,四角暗影沉坠,唯有念珠敲打得嗒嗒作响。
而司仲瀛只是懒洋洋地抬起下颌,笑得慵艳而轻蔑:
“儿的扳指是被娘娘您偷去的,儿也不知呀。”
他说着,缓缓望向姬倾,舌尖舔了舔尖牙,像一只冷笑的毒蛇吐出它的信子:
“至于督主说得那些侍卫,是我王府的没错,但他们是受陈川大人指使的,我并不知情。”
他毫不在意地说着这些拙劣的谎言,那有恃无恐的姿态,分明将在场的所有人视如无物。
阁老们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姬倾却还是不起波澜的模样,眼帘低垂、眼梢飞红,没人能透过薄冰似的肌肤看透他的心。
荣妃指着司仲瀛,欲坠的步摇扑簌簌的响,她的手也跟着微颤:
“你……”
然而她的怒骂没有来得及出口,外间突然传来小太监急促的脚步声。
皇帝“啪”一声将念珠拍在桌子上,巨响在大殿中央回荡,那小太监吓得腿一软,扑通就跪倒在琉璃砖上。
皇帝的声音沉如怒雷:“还有没有规矩?朕在同皇子说话,你们能有天大的急事?”
那小太监战战兢兢地伏在冰凉的地面上,声音哽咽起来:
“皇上、皇上息怒,是协领东宫事宜的苏詹事求见。”
“他说有要事禀报。”
……
掀开洇着血渍的白色麻布,司扶风俯身观察了一下尸体的伤痕。
举着火把的二档头看她皱着眉头思虑,便压低了声音提醒:
“郡主,据锦衣卫禀报,他们赶到时陈川刚死,刘炳还有气儿,隐约说了句‘他是殿’。他们不明白含义,而那暗卫拼死反抗,虽然拿下来了,也只说没看见行凶之人。”
杀人者的首要的目标是陈川。
陈川究竟知道什么?
司扶风正推演着刺杀的经过,二档头却朝列队包围佛堂的番子们扫视了一眼,低声道:
“‘他是殿’三个字,会不会说得是‘他是殿下’?”
司扶风望向四周,有细小的灰尘在火把的光芒里游弋,冷风吹过破落的窗纸,哗啦啦的乱响,那窗子却都掩着,并没有被强行破入的模样。
她回想着刀口的干脆,缓缓摇摇头,一脸笃定:“不是那疯子,我打过他,那疯子可没这身手。”
二档头气息一滞,想笑又不敢笑,只在心里啧啧称赞。
司扶风的目光再次落在两具尸体上,她挑挑眉,有些迷惑地歪了歪头:
“这人是跟着刘炳来的。”
二档头想了想,也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