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春草离开后,云追月这才趿着鞋子走到铺了竹席子的软榻边,往那舒服一躺,问:“说吧,你这一大忙人,今日怎的有空回府了?”
云天手里的葡萄剥到一半,闻言坐正身体回道:“段连山派府兵把吴淞和看管矿山不利的几个监头带去了外院书房,我和远叔思忖过后,便跟在后面一起来了。”
什么一起思考过后,这定是自家阿弟的主意。
云追月这般想,却是什么都没说。
“城里最近谣言四起,阿姐上次让阿缘通知我禹城多了几拨生面孔,我便想着段连山霸占禹城土皇帝的头衔多年,这些事情他定是早已知晓,于是联合吴长史,让他在段连山面前提一嘴,我和远叔能一起参与到严查谣传这一事件中去。”
云追月手肘撑在软榻上,眼睛微眯看向他,“此中谣言没有你的份?”
云天起身,净了手,在软榻边上坐下,低下头轻轻一笑:“什么都瞒不过阿姐。”
“你也忒大胆了,你可知道段连山极有可能查到你身上,还有,那群身分不明之人恐是来自京都,是敌是友你让自己深陷其中,实在是不明智。”
云追月坐起身,纤纤食指点在云天脑门上,用了点力气,“不是说好要离开禹城?段连山谋逆之心京都许是已经生了怀疑,这几拨生面孔中不乏朝廷的人。你一个身份背景能引来杀身之祸的小子,为何要掺和进段连山谋逆之事?”
云追月说到这里,话一转,压低声音凑在他耳边道:“你别告诉我,上辈子段连山这老狗也是追杀你的那些人中的一个。”
不,追杀他的从头至尾只有京都齐宣王府的那个人,那个上辈子被他称作父王,献出头颅的人。
云天压下漫起黑沉沉雾气的眼睛,里面是他不愿让阿姐看到的层叠杀意。
“阿姐,杀我他还不够格。”
几息间,云天已是收拾好浮动的情绪,抬眸深深看向近在眼前,担忧地看着他的云追月,“一开始,我本是怀疑前世追杀我的那些人已经查到了禹城,所以便想在枯草山动手弄出些动静,引起京都的关注。”
“和前世一样的是,那些人有所顾忌,对于追杀一事一直都是秘密进行,只要关注禹城的各方势力越来越多,追杀我的幕后指使也就不敢对我妄加出手,我们便安全。”
“不过,现在不同了。段连山对你生出不轨之心的那一日起,他在我心里便等同一个死人。”
云天说这些话的时候,面上沉稳冷静,情绪难测,可云追月却能从他望过来的那双眼睛里看到他的决心和对她浓烈的保护欲。
“嗯,好,爹去世的时候,我便说过往后这世上只剩我们姐弟两个,你想做什么便去做,阿姐会在后面守着你。”
虽然云天和她一样拥有前世的记忆,可云追月在刚得知他的离奇秘密和身世冷待他几日后,便重又把他当弟弟对待。
穿到这个世界之前,她父母被人害死,家产被夺,为了报仇她过得很不好。幸运的重生一世,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云天。
那个时候他瘦弱穿得破烂不堪,满身是伤,但是对上她的那双黑黝黝的眸子,里面有她熟悉的东西,是和她很像的,烧不尽的野火和隐忍不拔。
云天对她而言是重要的,她是他的阿姐,如今,他们要互相保护。
屋子里很是安静,只听到窗子外头少许鸟鸣声。云追月打着扇儿坐在窗边,神情柔软的注视着伏在她膝上的云天。
鼻息间全是阿姐的味道,云天心里的暖意和舒适被灌得满满。
他喃喃,“阿姐,我们一辈子在一起。”
前世的每一日,他都在逃命偷活和杀人。
齐宣王府的那个人见杀不死他,便换上另一张作噁的面孔出现在他面前,对他施舍,要他跪在脚下。那时的自己满以为那人是他的救世主,后来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那人竟然是他的父王。
他孺慕欣喜,那句“父王”在那人冷漠的眼神下每每吞回。失望自卑感围绕时竟看不清身旁人对他的轻慢鄙夷,以及那人眼里泻出的厌恶杀机。
临到死了,脑袋从脖子上割下来,他还是那个逃命偷活,为了赢得那人多看他一眼,甘作傀儡杀人如麻的牵线木偶。
好在,这一世多了个阿姐,他定要牢牢抓住。
“阿姐,答应我,一直留在我身边。”
云追月失笑,还以为他睡着了,不想突然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再过几年长大了,待他遇到可心的女子成亲生子怕是不记得说过这话。云追月已打算好了一辈子不嫁人,云天若是不认他说过的话,不准备养老伺候她,呵,那她便锤死这没良心的狗崽子。
想到这,云追月嘴边的笑愈发的深,似是很期待揍他,“好啊,那就在一起。”
“月儿,上回你在我那提及的那些话,你回去后,我和我姨娘仔细想了想,觉着还是先按着你说的办,昨日已是挂出去了两家铺子。”
翌日一大早,段南枝便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