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邱关收到了个匿名短信。
短信是个陌生号码,只发了一句话:你还记得我吗。
邱关……并不是很记得。
她以为是对方短信发错了人,没有在意。寒假珍贵,她一边做着恢复训练,一边背着单词。
邱关靠墙站着,轻轻在窗台上压腿,一面背着英语作文范文。她英语写作方面,词汇量够是够,但运用方面偏向日常生活,都是短句和常用语,反倒不太适应这种应试写作。
这正是一天上午,天色蔚蓝,邱关透过玻璃窗,看到外面,太阳反射着地面上的雪光,很亮。大雪过后天总要冷,邱关想着一会去图书馆要穿个厚外套。
这时候,电话响起来。
邱关和柳榆约了改日出门,下意识以为对话是他打过来了,没看名字就接了过来:“我还在家呢,你卷子写了多少?”
对方很安静。
邱关差点以为电话被她不小心碰断了。
过了半分钟,对面人断断续续地咳嗽了两声,她沙哑低缓地问:“邱关,你还记得我吗?”
邱关第一个念头是,这电话是刚才发短信的人打来的?
第二个念头,她呼吸停滞一瞬,意识到了声音的主人。
颜,宁,娇。
她攥紧手机,轻声问:“颜宁娇,你还好吗?”
对面又咳了几声,“拜你所赐,过得很不好。”对方很平静,完全没有邱关记忆中的歇斯底里。
邱关听着她咳嗽,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曾经一起在训练的日子,两个人互相推荐膏药和暖贴,一起揣摩这个动作哪里不到位。
前尘往事,扑面而来。
她有所感触,低低叹息一声,听到对方的咳嗽,劝说道:“还是要注意身体。”
对方一时没有说话,邱关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隔着电话只能听到对方浅浅的呼吸。
她和颜宁娇,曾经也十分要好过。
对方低低地笑起来,很有些痴,她声音很冷:“你知道,坐轮椅后,我一直都在想什么吗?”
邱关没有作声。
颜宁娇说:“你知道吗,我的腿,现在每逢下雨天都会刺痛。现在这样的冬日,我每天晚上疼的睡不着觉,到了夏天,后背还会起痱子。邱关,你知道萎缩的小腿是什么样吗?”
“我会想,”颜宁娇的声音没有什么情绪,冰冷一片,“你要是也坐在轮椅上,是什么滋味?”
邱关没有说话。
颜宁娇低低地笑,接着狠狠咳嗽起来,她因为久坐在轮椅,夏天长了痱子,彻夜彻夜地痒,只有凉快些才能好受点。结果贪凉生了一场大病,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好全。
颜宁娇说:“你连句话也不想对我说吗,邱关,我真恨你这傲慢。”
“在你的眼里,我恐怕就是个跟班吧。”
隔着手机,颜宁娇的脸上泛着不健康的红晕,她说,“快过年了,你带我去滑冰馆也是在新年。邱关,你还能欢欢喜喜过年,甚至有心情带着别人去滑冰,我却再也高兴不起来。”
颜宁娇一声接着一声地咳嗽,她眯起眼睛说:“珍惜吧,这是你最后一个过得开心的春节。”
对方挂断电话。
邱关一个站在卧室里,无端觉得有点难过。
她听得出这是威胁的话。邱关想,原来真的没有看错,那天看到的身影果真是她。
邱关坐在床上,抱着膝盖蜷缩起来,等缓过神,她低头看,发现自己下意识摩挲着膝盖骨。
颜宁娇就伤在这里,从此再也不能直立行走,更不要提重回赛场回到花滑。
昔日朋友走到这步,比陌路还要让人难过。
手机还握在手中,嗡嗡地震动着。
邱关吸了吸鼻子,低头一看,是柳榆。
她狠狠地压下心绪,接听电话:“柳榆哥?”
一张口就有些不对,声音带着鼻音。
柳榆清清淡淡地声音在电话里响起:“怎么了?”
邱关没想到对方这么敏锐,她下意识摸摸鼻子,“没事,”她岔开话题,“你做第三张物理卷子了吗,有道题我不太明白。这套卷子太难了,可恶。”
柳榆没有揭穿她,依照着对方的话题,拿出卷子慢慢地讲,末了,问一句:“我讲明白了吗。”
邱关轻轻“嗯”了一声。
轻轻的笑声从手机麦克风里传出,柳榆说:“不要难过了。”
原来对方什么都知道,邱关又开始咬着嘴唇。
“我只是……”邱关想起电话里颜宁娇的话,脑子里一时是在夜晚的训练,?想起对方额头上的汗,一时是滑冰馆里,那一枚尖锐的冰刀。
冰刀是钝的,怎么会把人伤得这么重?
她不断地闪现出颜宁娇那一刻跌倒的场景,无数次重温冰刀刺入膝盖骨里的那一幕,混乱地想起对方暗淡的眼神。
一瞬间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