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来时高高悬起的心此刻重重落了下来,砸开一地灰尘。
见梁帝盯着人不说话,陈立上前轻问了句:“皇上?”
梁程煜如梦方醒,夸赞了商人几句,又细细问了几人来历。
那商人哪里经得这种恩惠,早就激动得手脚打颤,勉力镇定才好好地一一回话。
谢过商人,又承诺了来年重新考订平县商税,这番接见也就结束了。
商人又跪下告辞,梁程煜突然道:“给朕送去的饭食,是谁准备的?”
“是,是小人亲自准备,”商人有些惊惧,“可是不合陛下口味?”
“不不,味道很好。只是这菜谱……”梁程煜上前半步,“可是有人特意提供?”
“哦,是这样。”商人从怀中掏出本册子来,翻开了递给陈立,“小人是根据闲云榜的记载准备的。”
陈立客客气气送走了商人,回到偏帐,便见梁帝正认真地研读着那本册子。他走到帝王身侧,伸头瞟了一眼。
“犒军倡议书……犒军物资准备程序及申请手续……犒军建议食谱,”他喃喃读出声,“特别注意,梁军纪律严明,梁帝不好女色,万不可以女色相赠……”
陈立噗呲一下笑出声来:“这谁写的?还真是了解陛下!”
梁帝起身,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回了主账,嘴角却微微弯了弯。
十月十九,大军到达北疆前线,据雁巡城扎营。
梁帝来到雁巡城的第一件事,便是巡查城墙的安全情况。
雁巡城郡守宋霖是文官出身,来雁巡城不过一年多。得梁帝召见,赶忙带着城防图前来觐见。
梁帝皱着眉看了两眼图,手指在图上轻轻敲了几下:“朕记得,雁巡城西北角有一处城墙,是先帝早年修的,到今日已逾二十年,可有加固重修?”
“有,有!”宋霖赶忙回答。
“外城的箭垛易损,应该再加高一尺。”
“是,是,已经加高了。”
“城里的囤粮呢?”
“各大仓都已经满了,后方二十里的兆林仓,也都准备妥当。”
听了这个回答,梁帝终于抬眼看了宋霖一眼:“宋爱卿是文官吧!我记得你去年的考核是平,吏部巡查还特意指出过城防上的漏洞?”
宋霖冷汗都下来了:“陛下说的是,雁巡城的城防本是刘将军统管,筑城经费也由他管辖。但……”
“但什么?”
梁帝的眼光如利刃般割来,宋霖畏缩地抖了一下,硬着头皮道:“刘将军将雁巡守卫布置在外十五里的林家堡,已在那边驻扎了两月有余,臣去问过几次城防的事,他都说有他挡着,北狄人打不到雁巡来,叫我不用担心。”
陈立在一旁觉得奇怪,插嘴道:“他都这么说了,你哪儿来的钱加固城防?”
“是……”宋霖有些犹豫,不过思及自己虽然有点越级,但做的毕竟是有利于战事的事情,鼓起勇气道:“是前些日子来了个梁都的商人,带了大量粮草来亲自拜见,说想资助雁巡战事,给了银钱不说,还帮忙召集了一大批民工,筑城极快,半个月就把雁巡城整个加固了一番。”
梁帝不置可否,点了点头。
宋霖走后,陈立回到梁帝身边,疑惑地抓了抓头发:“自古以来遇到战事,商人早就避之不及,除非家族在当地,否则哪儿有上赶着来资助城防的?”
灯光下,梁程煜抿了抿嘴角:“你也发现了?朕这一路过来,是被人盯上了啊!”
“盯上?可我觉得是好事啊!”陈立更加疑惑,“咱们这一路过来,三天两头便有商人犒军,粮草都没消耗多少。到了地方,又有人抢先加固城防,安排物资,这种感觉……”
“嗯?”
陈立噗呲一声笑了:“感觉像是被包养了!”
这一次的北狄寇边,其实事情不算大,快要入冬,习惯性劫掠一波而已。梁程煜御驾亲征的重点,是找机会整顿北疆边防,刘守义的所作所为,就正好撞在了枪口上。
这个时候,这位前太子系的将领正在军营里发脾气。
“说,到底是谁,跑去给那个病歪歪的宋霖出主意,还趁着咱们不注意,这么快就把雁巡的城防给修好了,这让我们到时候怎么表功?就北狄那帮蛮子,能在城门上留个印子就不错了,城楼都没塌,我拿什么去申请明年的城防银子?”
副将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小声道:“城里那些乡绅们,今日里也托话来,问将军是不是找了新的合作伙伴,要把他们弃之不顾了。今日一早王员外给您来了信,说是约了明晚戌时在雁巡的明月楼,一起议一议。您看……”
一直以来,刘守义都是和这帮乡绅合作,刘守义克扣军粮,由着这些乡绅的商业网络转手倒卖,再行分赃,至于欺上瞒下搞来的城防银子,则根本就没用在城防上,而是给了这些乡绅拿去放贷。
这都是当年太子一系的惯常Cao作,一帮人熟练不已。
如今,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