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如芸看着那四个字,心虚地咽了口吐沫,叹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前日里他给我写信,说要安稳低调,我前脚刚给他回信保证,后脚就带人去砸了商会的场子。他人在几百里外通信何其艰难,还巴巴地送这四个字回来,可不就是警告我的意思么?”
“哟,是么?”红玉俏目一转,起了玩笑之心,悄悄道:“那你惨了,殿下发起火来很吓人的,上次我违规私自去报仇回来,提着酒去向他请罪,他就让我在雪地里跪了两个时辰,连闵盛求情都不听,后来几天见到我,脸色也黑得吓人。”
杜如芸露出一个吓到了的表情,突然就站了起来,拉着红玉道:“走走走,我们赶紧到闲云阁去!”
红玉被她拉着,一脸疑惑:“去闲云阁做什么?”
“做什么?”杜如芸喘了口气道,“昨日里在商会立下军令状,我要和黄知桥去争那商会会长之位,怎么能不好好宣传一番?”
红玉:……
“不是说要低调谨慎的吗?”
杜如芸一拍手:“事情做都做了,现在低调有什么用?想要影响那几位干事,就得以实力说话,谨慎还行,低调就算了吧!”
说完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红玉你记得提醒我,今日办完事,一定要去好好敲打敲打张务安,他要是再敢把我的信息透露给梁程煜,我就解雇他!”
*
五百里外,云州边境,梁程煜翻身下马,步入一家路边小店。
大雨已下了一天一夜,他也在雨中奔驰了一天一夜,身上的棕蓑都被浸透,冷雨渐渐地渗入到衣衫之上。
这两天昼夜奔驰,雨水也不断落入眼中,鲛鳞极易被揉出眼眶,梁程煜干脆把它收入琉璃瓶中,又带上了眼罩。
此刻他脱了棕蓑,在破旧小店的桌前坐下,要了点酒菜干粮。
昨日他已将送嫁队伍护送至越州,太子母家的势力范围之内,一路并未有任何事端。三皇子也许根本就没打算对送嫁的队伍做什么,他也懒得猜测。
因为异瞳的缘故,从一开始,梁程煜对皇位根本就没有想法。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安安稳稳地生活,对他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了。
若不是十岁时,还在宫中担任教头的孟达大将军发现了他在武学上的天赋,将他从冷宫中领出来,让他和其他皇子一起学武,他这条小命,怕都已经在日复一日冰冷恶毒的冷宫中,被消磨干净了。
梁程煜十四岁时,已经在北疆建功立业的孟达向梁帝进言,让他入了军营,上了战场,从此他才终于摆脱了沉重冰冷的宫闱,有了自己的一方天地。
这份恩情,他不能不报。
他没有野心,但至少可以利用这个皇子的身份,为孟达做点什么。
孟达是个典型的军中硬汉,忠诚、耿直,不会玩心眼,受不了京城里那些勾心斗角,所以一直在外带兵,驻守梁乐边境多年。
但今年初的时候,渐渐有流言,说孟达勾结乐国与南楚交好,想要自立为王。梁程煜那时刚从北疆打了胜仗回京,在廷上为孟达大将军辩解了几句。
不知是触动了谁的利益,立刻有人向父皇建言,说他害星入命,将会克父克亲,要他远走。
他心悬孟达,便选了去乐国游历。
这段时间,为着避嫌,不授人把柄,他只偶与孟达联系,对方一直说自己安好,要他不必Cao心,他还是心中忐忑。
幸而杜如芸在这半年里妙招频出,在乐坊发展的掩护下,他终于建起了一张囊括乐国和南楚北部的情报网。
这些,都得感谢那个做事情总是不拘一格的姑娘。
念及此,梁程煜睁开了眼睛,怀中张务安告状的字条似乎微微发热,催促着他赶紧回乐都去,替她挡开一切风雨。
小二端来了酒菜干粮,他现在也感觉吃不下了,让小二简单包了起来,起身穿上棕蓑,准备趁着天还没黑透,再赶赶路。
大雨依然在下,雨幕将天地都牵连起来。
身边突然有人接近,梁程煜警觉地一侧身,却是他留在云州的副将陈立。
梁程煜皱眉:“你怎么在这里?”
陈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殿下,云州突发水患,留在那边的兄弟人数实在不够,这种天气,鸽子也没法送信,我是想去乐都求个援,让张先生拨些人手给我,没想到,刚一下马,就看见您了。您这是……”
梁程煜看了眼大雨,皱眉道:“你就这么跑出来了,云州那边谁来主持?”
陈立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但他无奈的眼神已经表达了自己的想法:“谁管都一样,反正不起作用。”
“我知道了,你去乐都也没什么用,先生那边可能调不出人手。”略一迟疑后,梁程煜下了决心。
陈立看着殿下朝着乐都的方向看了一眼,或是雨下得太大迷了眼,他竟然从殿下眼中看到了一丝不舍。
“走,你跟我去一趟越州府,找三皇兄借人。”
乐都也在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