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霜也说不好是意外还是他杀,毕竟这人身上确确实实有轻微摔伤的痕迹,巷子两边的院墙又极高,那些青紫淤痕看起来不像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而造成。
“我在他锁骨下方找到了对应的刺青,用这个应该能判断出是哪军的兵士。你和兵部的人熟吗?我想去调一下兵册用于对照。”
对面风城胥听罢一点头。
这就是答应的意思了,有这人默许,无论是前往哪个官僚机构,她总是能获得少许别人得不到的特权。
义庄中的炭火毕竟不能烧得像风府那么温暖,冉霜验尸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这下吃了些许点心后才觉察出少许寒意。冬天总是比夏天难捱些,冉霜正想说些什么,却见风城胥已然起身,挑起放在义庄门口处的琉璃灯。
“回府?”男人沉声问。
冉霜嗯了声,拍去斗篷上似有似无的碎屑,最后看了眼床上盖着白布的冰冷尸体,小步跑到风城胥身边。
从几个月前,冉霜回玲珑县收拾家当,再上京城之后,她便一直住在风府里。
在两名风家家仆的帮助下,冉霜收拾玲珑县贸居各种物件的时候,她总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她居然真的在这里住了三年时间,在这三年里,她几乎完全没有感受到时光的流逝,就好像整个世界始终停滞不前,直到风城胥的出现,属于她的那份齿轮才重新开始转动,才算回归正轨。
她的行李也少得可怜,不过是少许衣物和零星首饰,外加上一床被褥和她藏在家中的少量银票,便是她所有的家当了,风家仆人本来为她额外租了辆车,见到她的行李如此之少后又将那辆马车退了回去。
临走之前,冉霜还去了一趟驿站,在那里领到生母的家信,信中只说一切都好,似乎冉家并未发现她这些天曾去过一趟京城,甚至在迎春楼中与她的生父擦肩而过。
此次上京约等于将她自己丢进了危险之中,但能躲得了一时就能躲得了一世。坐进马车时冉霜心中暗想。按理来说,六部尚书俱是二品官员,但由于大庆重律法,兵部与刑部尚书比其他理应同级的尚书额外更高一阶,乃是当朝一品官员,于是只要她在被冉家人捉个现行的时候有刑部的人在旁,她便能再争取到额外的逃亡时间。
冉霜就这么被风家家仆带进了风府里。
风管家风定玉站在门口热情洋溢地欢迎她的进驻,那只她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白隼也站在风府的牌匾上对她尖啸一声再匆匆飞走,盲眼的嬷嬷则带着说话细声细气的六丫头候在门口,主动帮她拆卸行李,将她的那些物件逐个挪进属于她的那间房里,那房内与她走时没什么两样,除了床上多放了几件为她量身定做的衣物——女扮男装的时候裁缝亲手量过她的身材,虽说那时只做了一件男装,这回却是几乎一口气将一年四季的衣物都为她做了一遍,赤橙黄绿,颜色也不一而足,件件针脚细密,俱是上品。
冉霜也不敢问,更不敢试,将所有衣物塞进衣橱里,只穿着她带过来的几件衣裳,盲眼嬷嬷自然看不到她穿的是什么,六丫头却似乎和谁多了句嘴,从次日起,每日都有新衣服被送到她房内,若是不穿,次日还会再送来一件新的,冉霜抱着秋衣根本不知找谁拒绝,确实没人在她面前逼她穿,就算她问六丫头,得到的答案也只有一句‘老爷从不苛待下人’,日日送新衣的活动直到她终于换上风府为她准备的衣物才终于罢休。
风府唯一让她感觉到舒适的是,这里和玲珑县差不多,都没有严格的上下级关系,就算是六丫头,也可以在管家背后瞧瞧对管家吐舌头,不怕被打板子,冉霜也可以毫无负担地对所有人直呼其名,无须忧心对方身上是否背负着官衔,一切与她在过去三年中习惯的生活没什么不同,每日还是去衙门里坐班,遇到有人报官后带着验尸工具去现场或义庄验尸,再回来写报告。
风城胥每日要上早朝,她睡醒的时候那人早就走了,倒是值班结束的时候偶尔能见到风城胥的马车在衙门或义庄附近某处候着,接她一同回府。
冉霜曾向周子荣打听过,京兆尹手下的其他仵作住在了何处。
与玲珑县不同,玲珑县的仵作多半住在自己家中,并无统一住处,可这里毕竟是京城,是寸土寸金的地方,从四面八方赶来京城的各路芝麻官吏很难住得起贸居这种地方,于是京兆尹在衙门附近额外批了块土地,在上面搭建小楼,将衙门里隶属于京兆尹且并无家室的官吏全塞了进去。
冉霜理应也住在那里才对,不过她的调令尚在上面押着,虽说暂时挂靠在京兆尹名下,却因为没接到她的档案而无法依令为她安排房间,就这么不上不下已经吊了许久,索性将她搁置到一旁。
说到这里的时候,那周子荣还讨好地笑了笑。
她毕竟每日要来衙门报道,周身也有不少同为杜门仵作,或是官位略低,景门和惊门的仵作同僚,最早的时候有人谣传,冉霜是那高高在上刑部尚书的通房丫头,被风城胥强行塞进衙门里混个一官半职,但在青楼案被破之后,冉霜被提为杜门仵作,同僚们便管住了自己嚼舌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