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从昨夜起,除了晚上睡觉的时候,风城胥就没离开过她身边超过一尺远,但那也不过是有青楼案在身的原因。
尚书大人那边显然已经积攒了一大堆需要亲自处理的事情,在二人约定好同去迎春楼的时间后,风城胥就不得不急忙赶回书房,处理今日没参加的那场早朝上分配下来的事情,而冉霜则不得不……呃,跟着风府的嬷嬷量体裁衣。
天光已经大亮,她被风丙亲自驱车送回风府,在门口接待的还是昨夜那两个人:一人是风府的管家,身穿对襟青衫,年纪看起来五十出头,与风丙同出一辙的身姿挺拔,自有气场在身,笑容和蔼;另一人则是昨夜把暖手炉塞进她怀里的那名嬷嬷,昨夜冉霜尚未觉出什么特别之处,今日这一看,她才发现这嬷嬷双眼失神,眼皮半闭半张,一副良善的面相,却是个瞎仆。
风丙把冉霜放下来后便匆匆赶回了风府,想必是忧心风城胥那边无人可用,只与管家略略打了声招呼,冉霜等风丙离开后才走到瞎仆身边,开口唤道:“……嬷嬷?”
那管家微微一笑,遥遥向远方拱手,先行开口解释:“老爷心善,愿意收留贱内在府中做些简单活计,在下感激不尽。方才有人传话而来,说是冉姑娘今日要女扮男装,一探迎春楼。只是家中男装尺寸不和,于是在下特地将家中常用的裁缝请进门,这就为冉姑娘裁作新装。”
那瞎嬷嬷的声音里也带着笑意,补充道:“老奴眼睛虽瞎,心却不瞎,手也不瞎,知道你们在外漂泊不容易,老奴定会给冉姑娘挑选最上好的料子。这天气已经开始冷了,绸缎庄正好进了一批防寒保暖的缎子,针脚密实,定会合姑娘的眼缘。请冉姑娘随老奴这边请。”
嬷嬷虽然连眼皮都合不拢,在风府走起路来却半点不含糊,哪里有台阶哪里有柱子记得门儿清,要不是冉霜偷偷用手在嬷嬷面前晃了几下,发现对方确实没什么反应,她还以为嬷嬷并无眼疾。风府女眷不多,除了这位嬷嬷就是早上进来伺候她的那位丫鬟,嬷嬷也不把她当外人,如数家珍,把风府上下这阵子发生的大小事宜一股脑地讲给了她听。冉霜听得心惊胆战,生怕下一秒风七会从哪个横梁上跳下来,拿刀指着她说你知道的太多了,然后咔嚓一下要了她的命。
被风府请进来的裁缝正等在偏院厢房里。
这是冉霜早上出的主意——庆国虽民风开放,那迎春楼却毕竟是面向男人的地方,既然要和风城胥一同到迎春楼里一探,她就必须得女扮男装,省了迎春楼的事情不说,还能减少被来往恩客揩油的概率。
冉霜身材娇小,扮成风城胥那般的男性可能有些困难,好在娇小也有娇小的好处,只要扮成初入京城寻欢作乐的年轻少爷,便很难穿帮。裁缝将她身上身下所有尺寸量了个遍,也不多废话,当即开工,由盲眼的嬷嬷亲手挑选布料,一排六位裁缝就地剪裁,名贵绸缎不要钱似的往上拼凑,期间又有小厮送来一匣子的华贵珠宝,摆在最上面的是颗足足有鹅蛋那么大的夜明珠,掀开盒盖后整个屋子流光溢彩。
“这是老爷的私藏。”小厮走后嬷嬷笑着跟她说,“那西域几族进贡来的夜明珠一共只有两颗,一颗雕成了林间海东青,现下正挂在天子的腰上,还有一颗就在这儿呢,冉姑娘是喜欢花鸟还是喜欢游鱼?”
好家伙,普天之下只有两枚的东西,这该有多珍贵?结果却像不要钱似的装了满满一匣,摆到她面前给她挑。
冉霜嘴角抽搐:“……不了吧,这玩意看起来太沉了,我怕闪了腰。”
她是喜欢亮闪闪的珠宝这不假,但她不想欠风城胥人情,更何况风城胥手中还握着她的把柄——没错,虽说那人从未同她讨论过她的身份问题,她也并未向风城胥解释过自己离家出走的原因,但那人毕竟冰雪聪明,总看得出她是主动逃家,而非外出历练。
那柄写着‘冉家风骨’四个字的扇子还在她玲珑县贸居的床头摆着呢。
“知道了,冉姑娘是既喜欢花鸟又喜欢游鱼,才不知道该选哪个好。”嬷嬷笑眯眯地在匣子里翻了翻,找出一对Yin阳玉饰来,Yin的带淡青,阳的染nai黄,一个雕着鱼形鸟,一个刻着鸟形鱼,嬷嬷又在匣子里摸索了一会儿,不知从哪儿拽出一团红绳,手脚麻利地在两块玉饰上穿绳打结。“那就两种都要。听人说,这是上好的羊脂玉,观若凝脂,只可惜老奴瞎了眼,无缘得见一次,若是姑娘能夸上一句好,老奴这辈子也算活得值了。”
冉霜:“……”
嬷嬷的话说到了这份上,无论是推拒还是更换似乎都有些不识抬举,冉霜话到嘴边又吞回了肚子里,心说这是她进书中三年被炫富炫得最惨的一次……
不多时,里衣裁剪完毕,冉霜费了些许工夫才将自己的身子裹上,再套上里衣,站在落地铜镜前往镜子里面瞧。看身材多少还能看出少许女子的影子,不过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只要再套上外衫,从身材上被人认出性别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然后是修容。
六丫头抱着妆靥匣子进门,趁着裁缝赶制外装的时机在冉霜脸上好一阵涂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