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步辇,赵棠推不动轮椅,襄王便推着她,直到离着幼帝不远的屏风前才停下。
“你看陛下还能做皇帝么?再遇见几场天灾,打几场败仗,等百姓醒过神来,他迟早要让位。”襄王道。
养心殿只有王喜,往常伺候的宫女内侍都不见了踪影。
赵棠忽然意识到什么:“是你们设法让赵杭中风的?”
襄王微愣,继而拍她的头:“真聪明,不过他不会有你的好运气。”
王喜却有所动作,俯身道:“见过殿下。”
他对赵棠恍若不见,只朝襄王行礼。
襄王敲敲轮椅的扶手:“起来,备笔墨纸吧。”
王喜就拿一张矮几放在赵棠身前。
他低眉将笔纸都搁在矮几之上,这么简单做事,根本不敢抬眉抬眼看她。
赵棠却不放过他:“王喜,你什么时候成了襄王叔的人……或者,你一直就是?孤问你,你还记得阮娘么?是你害死她的,对不对?”
许是说到阮娘就刺激到他,王喜研墨的动作有一瞬的微顿。
“专心些,”襄王又敲轮椅的扶手,提醒道,“阿棠你不该好奇这些,准备写诏书要紧。”
“诏书?”
“让陛下退位,令孤继位的诏书。或者陛下驾崩,孤再继位的诏书。”襄王将笔尖一点点蘸了浓墨,塞到赵棠的手上,“陛下生死,就系在你之手。”
捏那支笔,赵棠看向这个面色惨白的男子,不过四十有余,他发间就已挂满不少白丝。
“禁卫军都是你的人了,你还在意诏书做什么?”他若是要登基,大可就发动宫变,居然要她手写诏书。
“你是监国长公主,先帝诏令你位同皇太女,掌玉玺印。”襄王又伸手拍她的头,“我只求一个名正言顺,你好好写,我名正言顺地登位,必不会亏待你。”
不会亏待。赵棠不信。
皇位代表着权力及责任,不是你想,就能坐上。
“王叔,你可知父皇是劳累致死,阿杭又是如此模样,还有我……襄王叔真的想好了么?”赵棠用力,微微仰头看他。
这是他的小辈,便是监国了,也只能被他按在这里:“你还有时间琢磨担心我继位后累不累么?再说不是还有你?早知道你是最心系天下,先帝在时就一直带着你熟悉朝务,还参与新法修订。你放心,只要我在位一日,你就还是裕华长公主。无尚恩宠,与先帝时无异。”
她是先帝亲女,襄王以为自己是厌极了她的。
可他发现,对她,他是真的厌弃不起来。
当年他的确想要她死,可她命大,就这么熬过来了。
醒来她做的事,他都是留意的,没想到她当真与陈淮汜看起折子来。监国后,虽被不少人暗地里骂,但她依旧用强硬手段推新法,进行土地宅地登记。
他似乎知道先帝为什么宠爱这个公主了。
的确是个做辅臣的料子。
现在她走不得,只有上半身能动,完全是个废人。他尽可以圈着她,放心利用她到底。
赵棠顺着他摸头的动作,自如地低下头去:“那我就先谢谢襄王叔了。”
她这样安顺,襄王正觉得哪里不对,小腹的位置却被数个尖锐的东西刺穿。
完全是对穿,是箭!
带血的箭钉在后边的圈椅上木柱上。
血先涌了出来。
襄王后知后觉,双手用力按着出血的位置,忍不住俯身弯腰……
现在才是痛!
在他不由自主俯身的那瞬,赵棠已将最后一支短箭自暗器盒中抽出,抵在襄王的脖颈间。
不同于太皇太后自己抵着位置的轻柔,赵棠的速度狠绝且快,在动作那瞬,已有半支箭深入了襄王脖子处的皮rou!
裕华长公主的动作太快。
不说王喜,就是最靠近她的襄王都没察觉到。
那支箭入rou的声音襄王分明能感觉到,它已近在他的血管,只要赵棠再用力动作,他必定会命丧于此!
而且赵棠的劲极大,襄王颤抖着不敢动作:“你,你没有中药!”
赵棠其实冷汗泠泠:“你说呢?”
她当然中了药,如今不过是勉力支撑着,但没必要告诉襄王。
之前的事,她虽怀疑过太皇太后,但并没有防备过太皇太后,所以有什么就吃什么,有什么说什么。
意识到中药的那刻,她既惊又寒心。帝王家素来无情,若真是皇祖母参与,她不会留情的。
襄王出现后,她才隐隐松了一口气。
“阿棠,刚刚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你永远是裕华长公主,这个不会变。”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在颤,他感觉赵棠也在抖,而且她每一次抖他都能清晰感知脖颈的皮rou在拉扯。襄王以为她在害怕,毕竟外头都是他的人,她逃不掉的。
他更怕她会因为害怕而神志不清,箭就在她的手上,“你别激动,外头的禁卫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