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韬将此事从头到尾思索了一遍,他狠狠咬了咬嘴唇,渗出了点点血丝。武昌军被拆分,军中难免愤愤不平,而武昌军一旦有变,动荡的是整个大景。而只有蒲辰获罪,而且是因为自己而获罪,军中之人才不至于哗变反抗。文韬沉声道:“我可以和你做这个交换,也可以承认大司马府参与科举舞弊。可是,蒲辰不会信的。”
齐岱轻笑:“那这就要看你的功力了。他信不信取决于你怎么说。你若说得他不信,从此恨上了我,恨上了陛下,甚至要依仗武昌军做一些你我都不愿看到的事,那大司马可就坐实了谋逆之罪,到时候你也好,大司马也好,都难逃一死。”齐岱意味深长地看着文韬,“可是,你若说得他信了,他从此只恨你,恨你连累了大司马府,恨你害得他失去清誉,恨你让他蒙受不白之冤。到时候,若是陛下仁慈,说不定还可以保住他在幽州的统帅之位。”
文韬牙关打颤:“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可是你给他的两条路,一条要他的命,一条诛他的心。”
齐岱转过了身,轻叹道:“文韬,你信不信,这第二条路,已经是我能想到的大司马最好的结局了。”
文韬丝丝地吸着冷气,他没有回答,他不愿意去想齐岱在这件事上可能是对的。如果只有诛心才能换得蒲辰的一条命,那这天下能当得起这个刽子手的,也只有自己了。
文韬缓缓闭上了双眼。
105、105.
文韬的思绪回到现实,对着齐岱道:“既如此,你要我做的事我都做到了,科举舞弊的伪证我做了,大司马也信了。接下来,你是不是也该遵守承诺了?”
“自然。”齐岱笑容浅浅。
“项虎,你打算则么处置?”
齐岱眼光一凛:“我可以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从此,他出现在洛阳宫一事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文韬沉默,项虎确实是留不得了,他多活一天,他刺杀周御之事就多一分败露的可能,自己所做的一切就彻底功亏一篑了。他想了想道:“你带我再去看他一次。”
齐岱若有所思看了文韬一眼:“没想到,你现在还挺有人情味的。”
文韬不答,齐岱也乐得送文韬一个人情,将文韬带到了司鉴阁关押项虎的密闭牢房。项虎的头还是用黑布袋套着,嘴上被塞了东西,发不出连贯的声音。
“时间不要太长。”齐岱嘱咐。
文韬点了点头,独自进了牢房,齐岱将门轻轻带上了。
文韬将项虎头上的黑布袋揭开,项虎见到是他,浑浊的双眼放出光亮,口里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只是,那声音听起来略带沙哑。文韬心中不忍,给项虎倒了一碗水,一把拿掉塞在项虎口中的布团道:“先喝点水吧。”
项虎凑着文韬递给他的碗沿将碗中的水一饮而尽,喘着粗气道:“文主簿,我是不是给家主惹了大祸?家主到底如何了?”
文韬放下碗,想起蒲辰离开明政殿时的背影,被他刻意压抑了很久的情绪一下子涌了上来,压得他差点透不过气。他心中虽怨恨项虎所为,但又不便对着项虎发火,事已至此,他只得冷淡道:“没事了,我都处理好了。家主没事了。”
项虎舒了一口气道:“如此,我也能走得安心了。”他望了眼文韬的神情,苦笑了一下道,“文主簿此刻心中必定在怪我鲁莽,连累家主。但此事,除了连累家主这一项外,别的我都不后悔。”
项虎知道自己死期不远,对着文韬断断续续将当日之事和盘托出。洛阳宫的密道是项虎亲自带人辛苦了三年才挖成的,当时蒲辰和文韬要他填上密道时他本就有些不乐意,又受了禁军统领韩绩的气,最后上交的洛阳宫密道图他自己就留了一手,故意隐去了其中一条密道。其实他当时也并没有太多想法,只是单纯地咽不下这口气。谁知,没过多久,武昌军竟要被拆分,他因为年迈,不用再去戍边,可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打算豁出一条性命。当年周御登基不就是因为密道吗?如今他若能凭着自己的本事将周御干掉,家主不就能名正言顺地做天子了吗?到时候天下再也不会有谁动的了武昌军!
项虎当然知道此事蒲辰万万不会同意,他年前曾奉蒲辰之命来封堵洛阳宫的密道,虽然和禁军大统领韩绩交恶,但无意间也大致摸清了周御每日活动的宫室和禁军行动的轨迹。周御勤政,后宫不常去,晚间多在明政殿,内侍也用得少。项虎于是决定孤注一掷,以武昌军的命运为注豪赌一把。他是个粗人,想得不多,他想着若是一击得手最好,要是没有得手还可以躲回密道,实在走投无路还可以一死了之。但是,他万万没想到,他刚从密道出来,惊动的不是禁军,竟然是司鉴阁的暗卫。
文韬听到后面却是神情一凛:“这么说,你特地选了禁军交接的时辰走出密道,可是一出来就遇到了司鉴阁的暗卫?”
项虎点点头。
“陛下也不在殿内?”文韬追问。
“正是。”项虎道,“我当时就觉得奇怪,那个时辰陛下明明应该在明政殿用晚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