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御瞳孔微张,脱口道:“拆分武昌军?”
齐岱点点头。
周御思索着齐岱的提议。拆分武昌军……既可以绝了兵患,又可以让武昌军物尽其用。至于拆分的地点么,往边境几个州安排一下问题应该不大。
“可是,万一大司马不同意呢?”周御沉声,“武昌军不比其他,是他们蒲氏的私兵。”
“正因为是私兵,才更加容不下他们。”齐岱道,“十五万武昌军听命的是陛下,还是大司马?”
周御锁了锁眉。
“如今陛下和大司马交好,武昌军或许不足为患。可是,将来……”齐岱顿了一顿,“或是大司马百年之后……”齐岱没有说下去,留下了长长的沉默。
半晌后,周御终于道了一句:“罢了……”
“三更了。”值夜的宫人提醒着。
周御应了一声,吹灭了烛火。黑暗中,他们静静相对,周御终于无声地揽过齐岱,与他和衣而卧,躺在偏殿并不宽敞的榻上。殿外的月华照进来,齐岱的半张侧脸浸在月光之中,带着冷白色。偏殿的内侍都被周御屏退了,但是殿外还站着值夜的宫人,里面的一举一动都听得一清二楚,这偌大的宫殿,像一个Jing致的囚笼。
之前齐岱宿在洛阳宫的时候周御登基不久,宫里的各项规矩还不是很完善,二人讨论得晚了,就抵足而卧,也不避嫌。只有在那些不经意的瞬间,如周御时时为他准备的香茗,如醒来时淡淡的天光打在周御的眉眼,如夜间的烛火中对上的周御灼热的目光,齐岱会恍惚想起那日在昭狱他们言语闪烁提及的,私情。只是,在这庄严肃穆的洛阳宫之中,竟找不到能容纳这份私情的一方天地。
齐岱记得周御下诏封后妃的那一日,洛阳下了一场春雪,齐岱的一袭黑衣在这白雪之中显得格格不入,他本该去明政殿见周御商议要事,却碰巧在殿门口听到了一阵娇俏的女声,他听到周御爽朗地笑着,自己的双腿便如灌了千斤的铅一般抬不起来,不受控制地想从门缝之中看一看里面的光景。他根本不记得自己看到了什么,只记得那一片粉色的裙裾格外扎眼,直到一个内侍撞见了他,他鬼使神差地匆匆离去,自己都不知道在躲避什么。之后,他便找了个理由在建康待了两个月,把自己关在建康旧都的卷宗档案里,关在那些陈年的尘埃之中,从日出到深夜,每晚离开的时候明月高悬,天地间似乎只有他一袭黑影,像是一个永远无法诉说的秘密。
周御侧过身子,对着齐岱轻道了句:“思钧,对不起。”
齐岱仰面躺着,嘴角扯了扯,像是维持着他常年的笑容,一番冠冕堂皇的说辞似乎已经准备好,就要从他口中说出。
周御用手指轻轻捂住齐岱微启的双唇,低语道:“我不要听,你在这宫里说的话,我此刻一个字都不要听。”
周御指腹的温热紧贴着齐岱有些发干的嘴唇,齐岱觉得喉咙有些发紧,他的喉结微动,周御指腹向下游移,轻抚了抚他的喉结,齐岱不受控地颤动了一下。周御轻叹了一口气,将手继续往下,将齐岱的手抓在自己掌中,用力握了握。他轻声道:“我,并不想要什么后妃。”
齐岱心中的某处像是被击中了一样,他的嘴张了张,他原本想说,陛下乃真龙天子,后宫岂可无人?后继岂可无人?可他终究没有说出口,在周御说出他不想要后妃的时候,这些话就像阳光下的露水,瞬间就消散了。
齐岱微低了头,眼角就能看见周御一双清亮的眼睛正看着他,他往另一边偏了偏头,一只温暖的手托住了他的面颊。
“别转过去。”周御用气音道,“两个月看不到你,今日总算回来了,还不让我看。”
齐岱躲避着周御的手,一边道:“我有什么好看的。”
周御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不让齐岱再动:“我喜欢看你。”齐岱一僵,周御接着道,“去年,你为了世家占田令在外奔波几个月也就罢了。今年是开科取士的第一年,是我们讨论了这么久的科举,你却不声不响一走就是两个月。好不容易回来了却这么别扭,还说不是在躲着我。”
周御的声音压得低低的,莫名有一些委屈。齐岱终于没再坚持,转了个身朝向周御的方向。周御的手正好抱着他的头,略一用力,就将齐岱整个搂进怀里。周御身上的龙涎香瞬间充盈着齐岱的五感,齐岱认命地深吸一口气,像饮鸩止渴。
“思钧,如果可以选,我也不想做这个天子。”周御的声音在齐岱耳边悠悠荡开,“有时候,我很羡慕大司马,我羡慕他可以在武昌之战的时候就正大光明地说文韬是他最重要的人,我羡慕他可以在壬子之变的时候当着百官的面抱起文韬。那些百官,一个个看着正气凛然,其实都是些欺软怕硬的主,在我面前轮番劝我广纳后宫,开枝散叶。到了大司马面前,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上次太常就提了句Yin阳和谐,大司马狠狠瞪了他一眼,他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齐岱想起年迈的太常吹胡子瞪眼的样子,一下子被逗笑了。
周御悬了半日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抚了抚齐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