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马。”身穿绛紫色文官朝服的谢昆主动和蒲辰打招呼。他为人圆滑,一脸和气道,“恭贺大司马大破北燕,收复凉州,斩杀北燕大单于。”
蒲辰道:“守土之责罢了。”纵然蒲辰为人高傲,但是谢昆毕竟是当朝丞相,言语之间对蒲辰又极为推崇,蒲辰也不得不和他攀谈起来。
文韬的目光在殿中逡巡,忽然在不远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文官的朝服,依旧是面如满月,但眼中却多了几分从前文韬从未见过的凌厉之感。
“齐岱?”文韬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蒲辰早已腻烦了和谢昆的攀谈,又对文韬的声音格外敏感,文韬的声音很低,却一点不落地落到了蒲辰耳中。蒲辰用余光略略一带,确实看到了穿着朝服的齐岱正在和官员们寒暄。看他的座次,官位还不低。
蒲辰假装不经意道:“欸,那位不是广陵学宫的齐先生吗?从前誓不入仕的,如今也领官了?”
谢昆顺着蒲辰的眼光赞叹道:“霁月风光齐思钧,南景有朝臣如此,是兴盛之兆啊。”
“此话怎讲?”蒲辰道。
“从前逆臣齐氏当政之时,齐岱不愿入仕。如今圣上懿德昭昭,如齐岱这等文坛领袖自有归心之意。何况他的父兄犯了谋反之罪,陛下非但没有降罪与他,反而许他入朝为官,如今君臣一心,如何不是南景兴盛之兆?”谢昆满口说着漂亮话,听得蒲辰脑壳疼。
文韬的目光穿过百官,和齐岱撞到了一起,只一眼,文韬便知刚才谢昆说的那一通全是屁话,别人从前或许只闻齐岱之名,对他的为人并不熟悉,而文韬却和他朝夕共处了好几年,去年广陵一别时,文韬已感受到齐岱身上的某种变化,而今日一见,他竟像脱胎换骨一般,从原先不问世事的谪仙变成了一把已经脱鞘的宝剑,尽管他看上去仍然笑容和煦,亲切自然。
“陛下驾到!”宦官一声通传,百官归位,齐齐下拜。
身着龙袍的周衍从殿后转了出来,经过一年的保养,他原先黝黑的皮肤已经光滑白腻了不少,他个子虽不魁梧,但自有一股王者之气,从前做太子时那个唯唯诺诺的痴傻形象已经彻底不复存在,在百官满口的称颂中,那个曾经的痴傻太子似乎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
“吾皇万岁。”百官齐声道。
“趁此除夕之夜,朕邀百官同享新年宴,承太平之世,祝祷来年国运昌隆。”周衍先自饮了一杯,又清清嗓子道,“今日的盛宴,一来,朕是遵循先祖之例,于除夕之夜宴请百官,取君臣一心之义。二来,朕是特地借这新年宴犒赏大司马的。”周衍的目光往蒲辰这里聚拢来,他在金杯中倒了一杯酒,一边往蒲辰这里走,一边道,“大司马收复凉州,于武昌全歼北燕主力十万余人,斩杀北燕大单于哈里勒,将北燕赶出了我大景的国土,朕敬大司马一杯!”
周衍将盛满酒的金杯奉给蒲辰,蒲辰双手接过,一饮而尽。
“臣代百官敬大司马一杯!”谢昆举杯高呼一声,殿下便传来一片此起彼伏的“敬大司马!”
蒲辰一连喝了好几杯。周衍亲切地握着蒲辰的手,当着百官的面,赏了一堆金银玉帛才回到龙椅之上,极显亲厚之意。
周衍俯视着百官道:“如今北燕空虚,我大景在北方的大片国土空置,爱卿们有何良策收复故土?”
“陛下,……”蒲辰刚要开口,周衍以手止住了他,“大司马劳苦功高,武昌之战也损失了不少兵马,还是先听听爱卿们的意思。”
座下已有一人道:“老子云,夫唯兵者,不祥之器。从前北燕强盛,屡屡南侵,起兵是为了自保。如今,强敌已去,切不可再兴兵事。”蒲辰抬眼一看,是专管礼仪祭祀的太常,已是七老八十的年纪。这种角色,资历放在那儿,年岁是蒲辰的好几倍,蒲辰不便反驳。
“臣附议。”好几个官员紧随其后。
周衍微微颔首:“朕登基以来,无一日不殚Jing竭虑,以求国泰安康。太常言之有理,兵戎之事是不得已而为之。孙子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若不用兵,如何收回旧土?”蒲辰的声音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刚说完,就看见坐在亲王席的周御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蒲辰心下一沉,之前明明已经和代王商定,怎么今日又生了变数?不过他心中信任周御,见他如此,便不像刚才那样直言不讳,打算先观察一下朝堂的局势。
又听一人谏道:“收回旧土何必用兵?派使节议和即可。”
议和的建议一出,朝臣们纷纷讨论起来,不过一会儿,议和之声已在南景朝堂上得到了压倒性的优势。难道,在今天之前,周衍和朝臣们早就拟定了议和之策吗?蒲辰在心中腹诽。议和,倒也不是不行,但,所谓议和,必要有所取舍。明明可以靠一战全数收回的国土,若是变成议和的话,就要让给北燕让渡一些,蒲辰觉得不甘心。
周衍道:“既然爱卿们都主张议和,这使节人选该为谁呢?”
谢昆此时出列道:“此事事关重大,使节人选必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