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乐师连滚带爬地迅速退了出去,只有文韬还站在屋内,雪白的衣裙上沾了点点血花,刚才虽然也吃了一惊,但毕竟没有失态。他看了一眼小翠,面露疑惑,小翠轻声道:“虎贲王说,娘子长得像天上的月亮一样好看,可舞剑是男人的事,这几个乐师该死,让本该像月亮一样跳舞的女人跳了太阳的舞。他让我们都出去,他说他来给娘子伴奏敲鼓。”
虎贲王又对着小翠喝了一声,小翠也赶紧退了出去,关上移门的时候望着文韬的双眼满是忧虑。
文韬深吸了一口气,现在屋中只剩下他和虎贲王两人,这是他最好的机会,也是他最危险的时刻。
虎贲王重新坐下来,把手鼓放在胸前。那鼓面上已有一滩血花,虎贲王丝毫不以为意,用手拂了拂,他的一双大毛手上便多了一层血污。他抬眼望了一眼文韬,那眼中皆是欲望,像是草原上的狼群盯着猎物的表情。他的手指落下,鼓面发出一声轻响。这是羯人用的手鼓,声音和景朝的鼓略有不用,更加粗旷沉闷,却更有力。
文韬硬着头皮踩着鼓点又开始舞剑,这一次和刚才完全不同。刚才是乐师们伴奏的《秦王破阵曲》,乐曲恢弘,鼓点密集,只要跟着鼓点加快动作,几乎就看不出这是剑舞还是舞剑。而这一次,不知虎贲王是不是有意为之,他敲的节奏既缓慢又充满变化,仿佛草原上的羊群,时而聚拢,时而分散,无拘无束,仿若流云。配合着他的鼓点,文韬也只能将动作慢下来,一慢,他的一招一式就格外清楚,虎贲王眯缝着眼睛,笑容变得深不可测。
忽然,鼓声戛然而止,文韬的动作停了下来,正好是一个举剑的动作,虎贲王下一个鼓点迟迟没有敲出来,文韬便也没有动,维持着这个动作。几秒钟过去了,虎贲王用手重重一拍,哼着鼻音道:“你,不会跳舞。”
他竟然会说汉话!
文韬瞪圆了眼睛,虎贲王毛茸茸的手上都是血污。他用不太标准但仍然分辨得清的汉话道:“你不会跳舞,但你会舞剑。”
文韬拼命让自己镇定下来,但他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腿在微微发颤。他不能开口,一开口就更加死无葬身之地。他努力绽出一抹笑,迎向虎贲王审视的目光,那笑中带着一丝勾人的诱惑。
虎贲王盯着文韬盯了好一会儿,忽然哈哈大笑道:“我不喜欢舞剑的女人,但我喜欢你。你过来。”
文韬一步一步走过去,他很清楚,离虎贲王近一步,他的危险就多一分。他本来以为虎贲王野蛮好色,很容易得手,但是很显然,文韬想错了。虎贲王即使在谋略方面不及他的哥哥哈里勒,但他是北燕无可争议的第一勇士,他有狼一样的敏锐嗅觉和战斗力。
文韬微微低了头,他怕虎贲王看出他的喉结,认出他是男人,然而低头之后文韬就无法拥有清晰的视角。虎贲王本就高大,文韬低了头,只能看见他皮袄上的酒渍和手上的血污。
近了,更近了,近到可以动手了……文韬握着木剑的左手全是汗,屋外都是虎贲王的亲卫,他必须一击得手。突然间,他感觉到一只手攫住了他的腰,那只手足有虎掌大小,狠狠抓着他,扑面而来的酒气夹杂着血腥味让文韬从胃中泛起一阵恶心。
就是现在!文韬迅速按下了机关,木剑脱落,露出里面Jing铁的剑锋,文韬对着虎贲王的脖颈将剑锋一甩,近在咫尺的距离,万无一失的机遇,然而虎贲王在剑锋劈来的一瞬间以惊人的本能往后偏了一偏,他的脖颈虽然被剑锋划到,但不足以致命,只留下一道血痕。虎贲王的整张脸立刻凶恶了起来,青筋暴起,抓住文韬的手也突然加重了力道,似乎要把他的腰折断。
不能让他开口!文韬脑海中只有这一个意识。如果只是他和虎贲王厮杀,他还有机会,但如果此刻虎贲王叫来亲卫,那他绝对没有任何胜算。电光火石间,文韬用右手扼住了虎贲王刚刚被划伤的脖颈。虎贲王努力发出声音,却只有模糊的咕噜咕噜声。
他此刻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所谓美若天仙的女子有突起的喉结,扼住自己脖子的手也异常有力,暴着青筋,而那双他刚才差点看得着迷的眼中此刻只剩下杀气。
这是一个男人,是一个想要取他性命的男人?
34、34.
虎贲王在一瞬间恢复了北燕勇士的那一面,露出了最凶的目光和最尖的獠牙。他虽然被扼住脖颈,但他比文韬高了不少。他在抓住文韬腰间的手上加了力道,咬牙一发力,竟是直接将文韬举了起来。文韬感到腰间一阵撕裂的痛感,但是他的双手都没有放松,他的右手继续掐住虎贲王的脖子,左手则试图将剑提起来向虎贲王劈刺。然而他此刻被悬在半空,完全使不上力,只能纯靠意志来完成动作。
眼前的虎贲王虽然发不出声音,但见他如此,露出了轻蔑一笑,他举起更为有力的右手,轻轻巧巧就挡住了文韬劈过来的一剑,下一步,竟是生生抓住了文韬的剑锋。那剑锋为了不加重木剑的重量,被削得很薄,但锋利无比,是蒲辰特地找雷雄锻造的,然而此刻在虎贲王手中犹如一个玩物,文韬眼睁睁地看着剑刃在虎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