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多亏我妈妈了。”苏晓苦笑。“还记得她曾经用铅笔扎进我的后背吗?她当时完全失去理智了,真的是闭着眼随便一扎。去医院治疗的时候,医生中途把妈妈支开了。他悄悄问我,到底是怎么受伤的?我说是妈妈用铅笔扎伤的,很长的一支铅笔。那医生听了惊呆了。他对我说,孩子,以后一定要小心你妈妈。你妈妈这么扎,是完全可以插入内脏的,那你就完了。我从小就经历这些,每天面对着一位不知道将如何伤害我的妈妈,我都挺过来了。现在面对一个我有所预计的危险,我怕什么?”
秦复听了,摇头长叹,眼中是无限的怜惜。
过了一会儿,他若有所思地问:“晓晓,你为什么昏迷了几天呢?”
“是我自己不愿意醒的。”苏晓望着他说道。“人的意志与执念是很可怕的。我在梦里回到了小时候,重新经历了父亲仍在的幸福时光,在那里逗留了好久。接着经历父亲的车祸以及母亲的苦难。最后,我来到那片红色的山丘之上。我走了好久,流浪了好久,因为我一定要找到一些答案,否则我宁可永远昏迷下去。”
“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苏晓幸福地笑了。“我知道父亲死前对我说的话是:晓晓,好好活下去,爸爸爱你,永远爱你。他亲口告诉我,他不后悔救我。我也原谅了母亲,她终于能安息了……”
“难道只有让我对你开枪,你才能找到这些答案?”秦复十分不解。
“还真是只有你才能办到。”苏晓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不是问过我,为什么能为你做到这种程度吗?现在我能告诉你了。”
苏晓示意他把她的手机拿来,接着翻出苏敏的照片给他看。
“这是我的父亲,苏敏。”
秦复看到照片就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如此。”
“所以我能为你做到这种程度,当然,这么做也是为了我自己。”苏晓凝视着他。“当我看到与他相似的你向我开枪,当我看到鲜血从我身体里流出来染成一大片红色的时候,你知道我是什么感觉吗?”
秦复以目光询问她。
苏晓直视他那深湛的目光,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我觉得痛快。”
他的目光震颤着。
“我终于偿还了爸爸,我终于不欠爸爸的了……”她流着泪笑了。“我现在再去回想他遇难时的画面,我已经能平静地对待了,这个画面不再能支配我了。没有人能明白,二十年来,这个画面折磨得我多么痛苦!”
她终于失声痛哭。
是的,她是偏执,是极端,是不可理喻,但是,没有经历过与她同样不幸的人,没有资格对她进行评判!
“对不起,晓晓。”秦复小心翼翼地拥抱住她。“你受的苦太多了,我了解得又太少了,逼得你用这样的方式来与自己和解……”
她紧紧地抱住他,在他的怀里像个孩子似的哭着。
秦复轻抚着她的背,下巴摩挲着她的头发,像父亲又像情人似地抚慰着她。等到怀中人哭声渐缓,他轻轻地说:
“晓晓,一切都过去了,往后,你一定会幸福。”
她抬起头看他,眼神是不确实的。
“是真的。”他温柔地许诺。“乖,别哭。”
苏晓点点头,秦复仔细细将她的眼泪擦干净。
待她情绪平复下来,他对她说:“很抱歉,明湖的事情瞒了你那么久。”
“如果我是你,在没找到李求安之前,我也不会说。”
他突然问她:“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找李秋冰的呢?”
“从广州回来就开始找了。”苏晓说道。“他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反应太不寻常了。你派去的陈得胜和邓奇对他的态度也不一般。回来以后,我察觉到你很关注他。所以,我觉得这个人物一定非比寻常。”
他赞赏地笑了,问道:“你是怎么找的?”
“我画了一张他的画像,就这么让梁自得去找了。”
“这可不好找。”
“但是天公作美啊。”苏晓得意地笑了。“竟然这么巧,他就是梁自得的朋友王霖所住小区的保安,王霖和他还挺熟悉的。我们就这样得到了他的资料。当然,是他作为‘李求安’的资料。可惜,当我们得到资料的时候,他已经离职离开了广州。”
“这回天公不作美了。”
“但是他后来主动找上我呀。”她忍着笑意。“某天上午,有人偷偷送了一束花到工作室的门口,我们从监控中看到送花人就是李求安。打开花束一看,里面张纸条,上面写了一个手机号码。”
“他这是让你主动联系他。”
“是的。我给他打去电话,然后在石磨屯见到了他。”说到这里,苏晓有点不好意思。“怕被你找到,我手机关机了。”
“胆子真不小。”他笑得难看。“这一趟这么费劲,有什么收获?”
“他几乎什么也没说,但我们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