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潼将它从头到脚的捋直,仿佛是虔诚的教徒,在默念圣经,脸上的表情凝重而肃然。
短短的几句话,很简单,没有抬头的称谓,没有收尾的客套,连信脚的署名都没有,但沈青潼就是能想象出楚复在伏案写这几句话的样子。
他一定是焦急地翻找着书案,将堆满了书案上的奏折都翻得乱七八糟,然后心烦意乱地一摔奏折,挠挠头发,终于妥协似的拿起了一本字帖,“哧溜”一声毫不怜惜地撕下一方小角落。
然后将奏折统统推到一旁,腾出一个干净的空当,连坐下的功夫都省了,弓着腰,将饱蘸笔墨的笔运作如飞,寥寥几笔便成了。
写完了,他的表情也不曾放松,眉头拧成一个大大的“川”字,考究地望着这张纸条,毛笔悬停在半空,总觉得有些什么地方没对,想要再补上一句,却又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颓然地又将笔搁下。
凑近了纸条,轻轻地吹着气,想要快些将墨迹吹干,鼻尖隐隐闻到一股墨汁的味道,淡淡的,但很好闻。
他终是笑了,紧皱的眉头松开了一些,有了点年轻人的样子,欣喜的神色浮上眼角眉梢。
一定是这样的!沈青潼想。
她没见过楚复运笔如飞的样子,但她能够想象,并且在今天固执地认为她是懂他的。至于为什么会是今天呢?是青衣那件事给的刺激吧,从先前的埋怨,埋怨他安插了眼线在自己身边,到后面的心乱,难以忍受两人之间连平和的说一句都是奢侈的局面。
这么久都过了,今天这是怎么了?
沈青潼苦笑,自己明明知道答案,却不敢想,难道是真的爱上了?
她摇摇头,甩掉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凝神盯住那张纸条——只是一张纸条罢了,内容才是最重要的!
纸条上写着——有人监视,明日夜深二更,城门口见。
看到哪纸条上简短却含义悠长的话,沈青潼的小心脏蓦地惊跳了一下子,随即苦笑着将纸条靠近烛火,看它在一阵青烟中燃烧殆尽。
自己虽然承着太后娘娘的名头,家里头也算是世家大族,但人丁稀少,又是学术一派,与政事其实相交不多,居然也有人金盯着自己不放,倒真是荣幸了。沈青潼默思,估摸着是因为自己进了朝堂,尽管司职不妙,却依旧难抵暗处之人的疑心重重。
最开始的时候自己就该想到了啊,也亏得现在还没酿出什么祸端来,不然自己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沈青潼想到这里,倏地出了一身冷汗,步步为营真不是玩笑,在皇宫大内中行走,犹如静坐下棋,落子无悔,不过一着错便步步错,导致后来万劫不复。
有人监视,明晚夜深二更,城门口见。
沈青潼默念着纸条上的话,躺到了床榻上,拉过被子随便的盖住自己,眼睛闭上意识却一片清明——明晚的会面是不是能够终结者纷乱的一切。
沈青潼不可否认,自己是有被打击到了。本来踌躇满志地以为,一切都尽在自己的掌握中,但现在才明白自己的天真可笑,危机四伏还不自知。
一整晚都迷迷糊糊的,没有睡好,只是需要一个沉淀的时间与空间,一躺便不知今昔何年。
“太后娘娘——平安回来咯,有没有想平安啊?”隐隐约约耳边听到一个明亮的声音,恍若早晨的黄鹂歌唱,清脆而悦耳。
沈青潼眉峰微动,却陷在无休止的沉思中,潜意识不愿醒来面对凡俗的嘈杂。
隐隐听得门外如玥疲累的声音,劝道:“郡主请在客堂稍稍等候下,太后娘娘还在睡觉呢,搅了太后娘娘清静可不太好。”
“什么,叫我去客堂等?我祁平安什么时候在芳华宫居然成了客人了?在芳华宫,平安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太后娘娘何曾责怪过平安?如玥,我不过是回府了一段时间看看我哥哥,怎么再回来就觉得你变了呢?”平安可是个不好打发的小刺头,也不管你面子上过得去过不去,咋咋呼呼地就说开了,真真的心直口快。
被她这么一闹,沈青潼倒是真清醒了不少,嘴角含笑,几乎能想象出平安此时的样子。定是双手叉腰,做了个泼妇的形象,却又偏偏表情天真无辜,一双水汪汪的眼望着你,充满了青春的朝气,让人不忍苛责。
沈青潼拥被坐起来,靠着床头出了声:“平安,你总算还记得回芳华宫的路,哀家是不是该表扬表扬你呢?如玥,进来伺候哀家梳洗吧。”
平安一听沈青潼发话了,得意地扬起笑脸推门而入,蹦蹦跳跳地冲到沈青潼面前,嬉笑着扑上去:“呐,太后娘娘有没有想平安啊?”
沈青潼伸出一根手指头,点点她微翘的小鼻子,眉眼一弯,沉yin道:“哀家可不想某个没良心的小东西,连个招呼都不打便去了,隔了十天半个月又想起哀家来,啧啧,真真是没心没肺。”
一句话说得转承启合,缠绵悱恻绕人柔肠。
饶是平安这般欢脱的人也免不了心头浮起些许的伤感情绪,抿着薄薄的唇,小手扯了扯沈